第三章審時度勢
對於履職伊始的團隊核心而言，認識人、了解人、掌控人、用好人是前提，知縣情、知工作、知困難、知責任是關鍵，塑境界、塑製度、塑作風、塑輿論是保證，也就是審時與度勢的問題。審時與度勢是執政者的基本素養，是執政封疆的基本條件，時勢造英雄，審時不端就必然導致研判大失水準，度勢不明就必然導致鼠目寸光。所有這些，都體現著執政的藝術與境界。下午三點，周述發作為新任縣委書記，履行著徒賅執政者的使命，第一次主持召開了新一屆徒賅縣委常委會議，從形式上標誌著其執政徒賅的揚帆啟航。新任的、留任的縣委常委悉數參加，按照慣例同樣吸收了人大主任、政協主席列席會議，就連長期休病假的紀委書記蘇令耀也準時來到會議室。
周述發喜好言簡意賅，反感空話套話，講話崇尚單刀直入、首破七寸，說：“近幾年來，我們積極實施大而強、富而美的新河川戰略，大力發展外向經濟、民營經濟和股份經濟，經濟總量、財政收入和居民生活迅速提升，沿海城市群更是異軍突起，日新月異，人民生活早已超越了小康的標準。但是，曾經那麼美麗、那麼可愛、那麼富饒的徒賅，卻成為縣域經濟停滯發展的‘典型’，成為交通閉塞、觀念保守、增收緩慢的‘代名詞’，成為媒體曝光多、群眾上訪多、治安案件多的‘熱點’，更成為投資高成本區、稅費高負擔區、金融高風險區、居民高發病區、教育高輟學區的‘五高地區’，作為徒賅的黨員領導幹部，我們應該感到汗顏、感到愧疚，應該感到無地自容、羞見父老，更應該知恥而勇、奮起直追。”
不留情麵的尖銳指責，這是包括剛剛從縣長轉任人大主任的衛興隆、從縣委副書記明升暗降為政協主席的蔣毓祜等前朝遺老沒有想到的，這是一貫四平八穩、點到為止的泉州政界不曾有過的，他們或不停地吸煙，或悶著頭喝茶，或交換著眼色，觀望著事態發展，醞釀著應對措施。
初來乍到的周述發，既不想樹敵太多、打擊一片，也不想輕描淡寫、隔靴止癢，說：“季政書記、候倍省長曾一針見血地指出，一個地方之所以發展緩慢，之所以矛盾頻出，絕不是人民群眾懶惰貪婪的問題，廣大人民群眾依然是勤勞樸實的；絕不是黨員幹部懈怠無能的問題，廣大黨員幹部依然是勤勉盡責的，而是縣委常委忘記了組織的重托，忘記了肩負的使命，是縣委常委的失職失責，是縣委常委的懶惰貪婪，是縣委常委的懈怠無能。一個不重視自身建設的班子，必然是一個難以擔當重任的軟班子，必然是一個難以凝聚人心的散班子，也必然是一個難以幹事創業的懶班子。”
又一輪的“蓋帽封殺”，顯然觸及了衛興隆、蔣毓祜等前朝遺老的心理底線，甚至帶著些許政治挑釁的色彩，這在徒賅的建黨執政史上是史無前例的，這是一向講究寬容待人、厚道處世的泉州政界不恥難為的，衛興隆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蔣毓祜的額頭滲出越來越多的汗珠，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拿起水杯退出會場，副縣長牛道符、司徒熾等列席人員也趁機走出會議室，隻有蘇令耀的臉上有些難以掩飾的興奮。
周述發連續的火力掃射，打破了原來心態、思想、權力的舊平衡，需要立即著手構建嶄新的理念、機製、標準的新平衡，說：“加強縣委常委自身建設，核心就是提高科學執政、民主執政、依法執政的能力和水平。一是加強思想建設，堅持學以養德、學以增智、學以致用，增強運用科學發展觀統領發展全局的能力，提高領導班子的綜合素質。二是加強製度建設，加強決策、執行、督查製度建設，實行工作目標責任製，提高領導班子的工作水平。三是加強組織建設，堅決實行責任追究、績效考核、巡查巡視等製度，對千裏馬型幹部不虧待，讓開拓者無憂；對老黃牛型幹部不忽視，讓實幹者無悔；對智囊團型幹部不嫉妒，讓諫言者無慮，增強領導班子的戰鬥能力。四是加強作風建設，不斷提高組織群眾、教育群眾和服務群眾的本領，堅決整治‘門難進、話難聽、事難辦’等衙門作風，促進領導班子的勤政廉政。”
一石激起千層浪。周述發大膽破、大膽立的講話，如芒刺背，如鯁在喉，讓本已蠢蠢欲動、各懷鬼胎的徒賅政界，有些等待觀望的開始謀劃或挺或立，有些觸及利益的開始或結盟或愚眾，等待周述發的可能是更大的考驗與挑戰。召集會議期間或參加重要活動，周述發的電話通常會自覺關閉，這既是對會議組織者的一種尊重，也是對職務特殊性的一種顧忌。剛剛終結“處子秀”表演的他，邊開啟電話，邊起身離場，走向徒賅的“菊香書屋”。
“哥，知道你們在開會，我就在徒賅縣委辦公樓下，是你下來還是我上去？”歐陽姝雅的聲音迅即覆蓋了周述發的聽覺神經。
“啊？小雅，你到徒賅幹什麼？”歐陽姝雅的來到，的確出乎周述發的意料之外，既有些驚訝，又有些欣慰。
“小女子當然是不遠萬裏專程來看你呀！我要做你每一次新征程的第一個關心者、第一個支持者，還有第一個推崇者，第一個……”即將奔向不惑之年的歐陽姝雅有些頑皮地說，隻是沒有把諸如第一個擁有者、第一個共享者等更曖昧、更貼切的詞句表達出來罷了。
“嗬嗬，那就有勞美女銀行家了！我馬上下去！”歐陽姝雅的空降徒賅，頓時讓周述發的心境豁然開朗。在他的眼睛裏，歐陽姝雅是聖潔的、美麗的、睿智的，隻是時而有些調皮、時而有些傷感，殊不知這些調皮與傷感，很多時候是因他而調皮、為他而傷感。
周述發獨自走出有些寒酸的辦公大樓，發現偌大的、紅磚碼鋪的停車場上，除去六七輛老式桑塔納轎車，還有一輛透著奔放、帶著霸氣的紅色標誌轎車，孤零零地停放在國旗圍欄旁邊，顯得格外刺眼。
坐在車裏使用後視鏡觀察動靜的歐陽姝雅，發現灰暗的、死氣沉沉的辦公大樓裏，走出來的所有人，大都被厚厚的棉衣包裹著，或胸前抄著雙手，或雙手插在褲兜，隻有一個人穿著筆挺的外套、提著精致的皮包，孤零零地健步走出辦公大樓，神態和氣度有些意氣風發。
歐陽姝雅的“閨車”裏，散發著淡淡的茉莉花香味，融入她特有的體香、情趣和意韻，加之車內溫暖如春與身外冰凍三尺的強烈反差，突然讓周述發頗感些許不適，特別是共處這樣狹小的、甚至令人有些窒息的私密空間。
“哥，老爺子、老太太特別擔心徒賅的生活條件太差，怕你凍著，怕你餓著，怕你累著，置辦了一些日常生活用品，特派小女子禦駕親征、蒞臨徒賅，現在是不是可以送到書記府邸呀？”歐陽姝雅故意搬出老先生、老太太充當“遮羞布”，也嚴重超出了老先生、老太太的初衷與授權。聞聽幹部調整的信息，齊道成隻是順便囑咐她盡快到徒賅探望周述發，既沒有多少擔心，也沒有購置物品，老爺子是個不注重生活細節的人。
“臨時在徒賅賓館裏安排了個房間，其他調任同誌也都住在賓館，哪有什麼書記府邸呀？”從小缺少父愛的周述發，內心極其感動著齊道成夫婦的至真純情，眼睛猛然有些濕潤，極力控製、壓抑著自己的感動，憑借著極其粗淺的印象，指揮著歐陽姝雅駕車開往徒賅賓館。
歐陽姝雅把車泊到幽靜的副樓，一隻腳站在地上，一隻腳踩在車裏，打趣說：“一隻腳踩到徒賅的土地上，就感覺到特踏實、特愜意、特親切，原來是縣太爺近在咫尺呀！如果誰再敢欺負小女子，我就到徒賅擊鼓鳴冤、跪拜青天，一旦哪天丟了飯碗、休了夫家，我也到徒賅喊喊威武、欺欺百姓。”
周述發習慣了歐陽姝雅的嬉鬧，打著哈哈，準備順手提幾件東西，等到歐陽姝雅打開後備箱，不禁傻了眼、愣了神，心想這哪是送物品，這是標準的大搬家呀！
原來，歐陽姝雅不但采購了最好的牙刷牙膏、香皂毛巾、暖瓶水杯、拖鞋梳子等居家的生活用品，而且采購了床單被罩、睡衣內衣、襪子襯衣、羽絨外套等隨身的東西，以及麵包、火腿、茶葉、咖啡等以防不時之需的食品，甚至還貢獻了兩床嶄新的棉被。
說起棉被，剔除保暖的實用功能，在河川地區有著更深的寓義。每當娶媳婦、嫁姑娘的時候，即使是生活再艱難的父母，也要給兒女們置辦幾床被子、褥子，否則是沒有臉麵娶進婆家門、走出娘家村的。齊道成夫婦不善針頭線腦，可是規矩難違、風俗必依，硬著頭皮，又是托朋友，又是捎禮物，請農村的巧媳婦們手工做了十床紅綢表、粗布裏的純棉被褥，兩個兒子瓜分了四床，女兒陪嫁了六床，老兩口依然使用從商場裏買回的所謂棉被。這兩床厚厚的棉被，就是歐陽姝雅出嫁時的娘家嫁妝，隻是臨時使用了幾次，時而拿到陽台上曬曬，依然保持著淡淡的棉花香味。
地處內陸地區的徒賅，冬天要比臥居濱海的臨海冷得多，顯然周述發沒有抵抗嚴寒的準備，這是其一。其二，棉被是自己的娘家嫁妝，見證了自己從女孩變成女人的嬗變，曾經包裹著自己的肉體，至今留存著自己的氣息，應該代表自己的心靈和肉體，從今而後就會在嚴冬裏包裹著自己心愛的人。歐陽姝雅精準地打著小女人的鬼算盤。
周述發喘著粗氣，來來回回跑了七八趟，方才把大包小包的、怕碰的、忌皺的東西都搬運到宿舍。歐陽姝雅同樣在房間裏忙得不亦樂乎，不顧周述發的幾次阻止，依然我行我素地又是擦，又是擺，又是疊，又是鋪，全沒了大小姐的嬌氣，脫去了領導的霸氣，儼然一個賢淑的妻子，更像一個放心不下幼小孩子的父母。倒使本來的主人，尷尬地站到宿舍的角落裏，演化成欣賞者、品味者的角色。傍晚的徒賅，更多的是寂靜，本來狹窄的、坑窪的所謂街道，沒有路燈的包裹，沒有霓虹的裝點，沒有車流的熨燙，越發顯的死氣沉沉，生氣和生機被高懸的月亮和閃爍的星星，剝奪得讓人有些恐懼，特別是徒賅的新任執政者——周述發。
周述發指點歐陽姝雅開著車，從黑夜點綴著繁星般的街道上，極力搜尋著燈塔樣的沿街商鋪，不放過任何一個標識著賓館、酒店等字樣的或大或小牌匾，盡早解決來自兩張肚皮的抗議。
他們七拐八繞，轉了大半個徒賅縣城，挑選了六七家餐館飯店，要麼衛生太差，要麼燈光太暗，要麼桌椅太破，總算在距離徒賅賓館不太遠的地方，找到了一家挺幹淨、挺清淨的地方，而且餐館的名字很有些詩情畫意——青玉案餐館。
顯然，小餐館裏有些冷清，使周述發潛意識地緊了緊呢子大衣的領口，對著一個剛從吧台迎出來的、眉目有些清秀的小媳婦說：“老板娘，客人不多喲，都有些什麼特色的飯菜？”
“聽口音，老板不是本地人吧？我們餐館的掌勺大師傅最擅長川菜，特別是毛血旺、沸騰魚、樂山雞和炒豆皮，請問老板幾位客人？”
“就我們兩位，大小姐喜歡吃點什麼？”周述發邊回答著小媳婦，邊征詢著歐陽姝雅。
“我想吃大閘蟹、活海參、蒸鮑魚、燉燕窩，可得有呀？”歐陽姝雅小聲嘟囔著，說：“凡是最拿手的菜，我們都要，另外再加一個清炒苦瓜、一個幹煸芸豆。嗬嗬，不見血的劫富濟貧也是幸福的！”
歐陽姝雅轉身走出餐館，回到車裏拿出一瓶紅酒、一包茶葉，說：“哥，今天我們稍微喝點紅酒，一則為你慶賀，二則給你加油，三則請你保重，四則盼你凱旋。”
周述發有些感激地看著歐陽姝雅，迅速拉開臨窗的一把椅子，說：“小傻瓜，現在當務之急是填飽肚皮！至於酒嘛，你還要開車趕回泉州，今日禁酒！”
“哥，咱家大嫂的意思是，需要對嫂子的身體做更全麵的檢查，初步估計治愈的可能性比較大，希望你盡快帶嫂子去北京住院治療。”歐陽姝雅邊解著外套的衣扣，邊慢言細語地說，“而且，大嫂反複囑咐，北京大醫院床位都特別緊張，知名專家的會診時間更難以確定，一定要提前聯係好住院床位和主治教授。”
“嗯，小雅，可是……”聞聽，周述發的眼睛裏瞬間充滿了希望，神情充溢著欣慰，但是轉瞬又黯淡成無奈、無助，說，“徒賅的情況要比我們想象的更複雜、更艱難，必須盡快地查清問題、對症下藥、標本兼治，這是徒賅民眾的熱切期望，恐怕一時難以脫身呀！”
“哥，我知道你忙！嫂子是因公負傷，如果你實在脫不開身，我陪海城公安局的人一起去北京吧！”歐陽姝雅眉頭緊鎖，不得已而自告奮勇，“嫂子的病是不能耽擱的！否則，即使嫂子沒什麼怨言，孩子也會埋怨一輩子，我們終身也會受到良心的譴責。”
“可是……”周述發欲言又止，顧慮頗多地說，“海城公安局本來就人手少、任務重，加之現在正值很多重要活動的安保準備階段，可能難以抽調人員陪我們去北京。再說，在辦案經費特別緊張的情況下，已經替咱們解決了很多醫保範圍之外的費用，咱不能再給他們增添經濟上、人力上的麻煩了！”
“哥！”歐陽姝雅有些生氣，憤憤不平地說，“因公負傷就應該國家埋單，咱們不求國家給予什麼精神損失、傷殘補助，總不至於連醫藥費也需要我們自掏腰包吧！聽你這話，怎麼好像咱還欠著海城公安局很大人情似的！”
沉默，無語，屬於周述發，同樣屬於歐陽姝雅。
毛血旺、沸騰魚、樂山雞和炒豆皮，隨著沉默的延續，陸續帶著特有的麻辣香味兒端上餐桌，雖然顏色好看，口味也不錯，隻是分量偏少。
“喂，老板娘，你們餐館不應該叫青玉案吧，應該叫少半碗更妥當些！”歐陽姝雅帶著刻薄和尖酸，顯然有失她的身份和修養，把無名之火一股腦地撒到小媳婦頭上。
“大姐，真的對不起，看到隻有你們兩個人就餐，掌勺大師傅怕你們既多花了錢，又吃不了浪費，就自作主張地每個菜品隻做了少半份，我們按半價收費。”其實，小媳婦感覺到兩位客人舉止不凡，不僅把杯子、碟子反複衝洗了多次，還特意囑托廚師使用最好的食材，拿出最好的手藝，讓客人吃到最好的美味。
“真的？”歐陽姝雅有點懷疑小媳婦的解釋，隨手嚐了口吱吱作響的沸騰魚，眯著眼睛，很享受地說，“好吃，味兒地道，謝謝啊！”
這時，窗外街麵上傳來嘈雜的謾罵聲、鼓勁聲和摔砸東西的聲音，歐陽姝雅起身想隔著玻璃看個究竟，沒想到剛剛把頭貼近窗戶，一隻凳子就飛砸了過來，幸好躲閃及時而沒有傷到人，但是菜裏、碗裏都是或大或小的玻璃碴子，就連那瓶擺放在窗台上的紅酒也應聲倒地、酒花四溢。
就在周述發、小媳婦都有些愣神的時候，有些氣急敗壞的歐陽姝雅神一橫、心一狠，徹底丟棄了端莊秀麗的淑女形象，穿著粉色羊毛衫、半高跟皮靴就衝出了小餐館。歐陽姝雅沒有言語，更沒有虛張聲勢，隻把目光鎖定正揮拳追打老者的一個光頭青年，插進圍觀的人群，先是一個前大滑步，接著一個原地側踢，隨後一個高位橫踢，再後一個跳下劈腿，看似粗壯的光頭青年伴隨著一聲慘叫，瞬間呈狗啃屎狀摔倒在地上。
剛才還在旁邊助威叫好的三個同夥，親眼目睹光頭青年的意外落敗，而且落敗在一個美麗女人麵前，瞬間叫喊著、謾罵著蜂擁而上，歐陽姝雅盡情地施展著轉身側踢、轉身掛踢、騰空轉踢等招法，借機就勢地運用著騰空上踢、騰空掄踢、轉身下踢等套路，神出鬼沒地或旋風踢接後踢，或橫踢接雙飛接後踢，或後腿後踢接後腿下劈，在圍觀人群的叫好聲、鼓掌聲中，那三個同夥在極短時間就重複了光頭青年的悲慘落敗，全沒有了往日的神氣與囂張。
等周述發和小媳婦愣過神、跑出門時，光頭青年已經拜倒在歐陽姝雅的鐵腿鋼腳之下，本想息事寧人的周述發被緊隨其後的拳腳功夫深深歎服，與其忙中添亂，不如靜觀其變，與幾個圍觀的人或一起叫好或相約鼓掌。
“哥，沒有嚇著你吧？練了幾年的跆拳道，一直沒有機會找人操練操練，沒想到讓這幾個倒黴鬼占了小女子的初……”歐陽姝雅邊向圍觀的人群施著抱拳禮，邊跳到周述發的身邊打趣著說。
原來，在北京讀大學期間，歐陽姝雅就參加了風靡一時的跆拳道訓練，一則健身，二則健美，三則防身，難能可貴地是參加工作也堅持如一，經過多年的專業修煉，已經達到黑帶三級的水準，顯然對付這樣幾個街頭混混有點殺雞用牛刀，綽綽有餘。
“光頭傻小子，還有你，你，你，都給我跪地上，快告訴姑奶奶到底是怎麼回事？”歐陽姝雅轉身對著低聲慘叫的光頭青年笑罵著，又指著幾個趴在地上的同夥，厲聲訓斥說。
這幾個都是長期遊蕩街頭的小混混，橫行霸道，人稱“河蟹”，其中為首的是副縣長牛道符的公子，他們或仗著家裏有幾個錢，或依著家裏有些權勢，整天幹些喝酒不給錢、買瓜不付賬的勾當，甚至時而挑釁小媳婦、棒打鴛鴦鳥，有的懼於淫威而忍氣吞聲，有的畏於權勢而忍耐屈辱，即使不知情的報了警、走形式的錄了供、嚴重時拘了留，也會打個招呼、花點錢財而馬上釋放，必然更瘋狂地報複社會，進一步助長了他們的囂張氣焰。這天，就是因為到水果攤搶拿水果，遭到攤老板的拒絕而氣惱地摔砸攤鋪，進而惡語相傷、出手打人。
隨著越來越刺耳、越來越臨近的警笛聲，反倒使幾個小混混的臉上露出些不易察覺的笑容，叫喊越發的看似痛苦了，當然沒有逃脫周述發那雙一向善於察言觀色的眼睛。
“怎麼回事？怎麼又是你們？還不快滾！”從警車上跳下一個胖墩墩的警察，有些小頭頭的神態，指著幾個小混混說。
“浩叔，我們幾個花錢買瓜，沒有招誰，沒有惹誰，隻因晚掏了會錢，他，他，他，還有她，合夥動手就打我們，現在我們站都站不起來了，……”光頭青年惡狠狠地看了一眼歐陽姝雅，無理辯三分，惡人先告狀。
“噢，那就趕快到醫院檢查檢查，可千萬別落下什麼毛病！”胖警察邊伸手拉扯光頭青年，邊吩咐幾個隨從警員，說，“你們帶著他們幾個到醫院檢查檢查，你們帶他們幾個回所裏依法接受處理！”
“不行！必須在這裏當著眾人說清楚！”歐陽姝雅看著周述發，理直氣壯地說，“我們好多正事都忙不完，哪有時間跟你們去所裏呀！”
“無緣無故地打人，而且還下手這樣狠、傷得這樣重，就必須依法處理，該拘留的拘留，該賠償的賠償！”胖警官理直氣壯，絲毫沒有理會歐陽姝雅的神情，更沒有顧忌作為“同案嫌犯”周述發的舉止。
“好一個依法處理！犯奸做科者逍遙法外，見義勇為者拘留賠償，這就是你們徒賅公安的特色嗎？”歐陽姝雅麵無懼色，麵對越來越多的圍觀人群，高聲痛斥說，“今天當著徒賅父老鄉親的麵，這幾個橫行霸道的小混混，隻要有一個不戴著手銬離開，你們就休想帶走一個小混混。否則，小女子就替人民摘了你們頭頂上的國徽！”
“放肆，大膽的臭婆娘，今天就讓你第一個戴著手銬離開，誰敢阻撓，誰就是阻礙依法執行公務，上！”有些見識的胖警官，在整個徒賅地麵上，還從來沒有見到過如此羞辱他的女人。
“住手！”周述發厲聲斥止，他並非擔心歐陽姝雅的安危，依照剛才的拳腳功夫，這幾個久未鍛煉的警察，應該不是歐陽姝雅的對手，頂多是拳擊陪練，反而更多地擔心幾個警察的人身安全。
“我是新任縣委書記周述發，現在命令你們立即開展現場調查取證，依法保護群眾的合法權益，嚴厲打擊危害老百姓安全的犯罪行為。”周述發不得不提前或者有些意外地亮明身份，口氣不容置疑地說，“歸根到底是老百姓養育了你們，而不是這些社會敗類，更不是犯罪分子，每一個執行公務的人都必須對得起頭頂上的這枚國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