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通精活絡
不管是遭遇政壇地震的徒賅，還是掀起掃黑風暴的徒賅，甚或致力蓄勢待發的徒賅，都需要打通一切阻礙發展的脈絡，破除一切影響發展的阻礙，建立謀劃發展的氛圍，培育引領發展的隊伍，打造促進發展的機製。否則，即使勉強打造鋼筋鐵骨，也終究是些事倍功半的蠻力，也終究是些曇花一現的雲煙。
次日上午，除去趕赴泉州的夏曉禹、蘇令耀，其他的徒賅執政團隊成員再次聚集到徒賅縣委黨校，連同參加縣委委員讀書班、局級幹部高級研修班和農村支部書記培訓班的學員，悉數端坐到公開選聘政府雇員和公推公選領導幹部答辯考場的評委席上，與蔡滿等省市組織部門的領導和麵試專家共同遴選出最優秀的領導者和決策者。
直至下午三點，周述發方才再次坐到了徒賅賓館的談判桌前，對麵是滿臉怒色的唐溦咽、顧大明，還有神情怪異的元國強、薛致遠，以及褚亮、劉琦等大唐接管團隊的成員。
葛維興、劉漢邦也帶領著參加黨校學習的各個班次學員，分乘六部豪華大巴，踏上了為期五天的外出考察之旅，他們既要考察海城、澄海等沿海地區的先進經驗，也要學習仁壽、義寧等周邊縣區的發展成果。這，原本屬於夏曉禹、唐晟的職責，一位被派到泉州堵槍眼，一位被拴在徒城搞拆遷，隻能暫時讓他倆承當起帶隊考察的差事。
先前，呂廣誌已向北京客商全麵通報了合作協議被縣黨政聯席會議否決的尷尬消息，一直持反對意見的郭威也被周述發強拉硬扯到談判桌前，與唐溦咽、顧大明等人進行新一輪語言與智慧的較量，但是對方的情緒極其粗暴、態度也極其強硬，談判已經麵臨全麵破裂的危險境地。隻是，因為郭威的意外出現，仍然裝做素不相識的劉琦一直保持著相對穩重的策略和語言，沒有跟其他人員一樣的諷刺與挖苦。
周述發快步坐到預留的座位上，真誠而歉意地說：“大家可能已經獲悉，我們先前達成的合作共識已被最高決策機構否決，對此我們深表歉意，也期待重新啟動新的合作洽談。”
唐溦咽帶著諷刺、帶著嘲弄，說：“俗話常說，聞其言，觀其行。雖然述發先生致力打造誠信政府的錚錚誓言，還在我們的耳畔縈繞，但是述發先生出爾反爾式的小女人思維、有諾不踐式的小家子行為，卻讓我們大跌眼鏡。我們是因為欣賞你的才華而來到徒賅，也是因為相信你的諾言而決意投資，更因為考慮到遣散職工的實際困難，額外增加了五千萬元的借款支持。作為朋友，可以說是仁至義盡；作為商人，可以說是倍感欺辱，我們無法容忍平等的商務合作、簡單的資產收購，被貼上政治的標簽、扣上犯罪的帽子，也無法容忍縣委書記難以駕馭執政團隊的殘酷現實，這會讓我們的投資缺乏安全感。經過協商，我們決定共同退出與徒賅方麵的一切合作意向。”
周述發深知唐溦咽需要發泄出心裏的憤怒，方可心平靜氣的聽取其解釋、接受其道歉，極力用眼光、用動作阻止試圖反擊的郭威，說：“辯證地說，不以某個領導人的堅持而改變既定政策，不因某一個大項目的成敗而改變既定方針，也是執政理念的一個大的進步。我們與河鋼集團、河藥集團和河重集團達成的投資協議，建設用地都是執行每畝十二萬元的價格，扶持政策都是享受稅外無費和八年減半的優惠，同時每安置一名富餘勞動力，每年給予一百元就業獎勵；投資密度每超出一萬元，一次性給予十元投資獎勵。如果我們一旦突破這些既定的投資政策，也就意味著政府的投資政策缺乏穩定性和連貫性，而且對先前達成投資協議的企業有失公平。退一步講，今天我們因為大唐服裝等企業的落地而變更政策，將來我們還會給投資規模更大、社會貢獻更多的企業突破既定政策，這樣的變更對大唐服裝而言同樣有失公平。也就是說，我們的既定投資政策不會因為某個項目而改變，也許大唐服裝就屬於第一個揮淚斬馬謖的項目。”
周述發注視著唐溦咽的眼睛，策略地說：“但是，大唐服裝與河鋼集團等先前簽訂的項目又有所不同，一則是外資項目，每實際利用外資一千萬美金，給予五萬元的公關獎勵，每出口創彙一千萬美金，給予一萬元的貢獻獎勵，二則是農業項目，按照固定資產投資規模百分之五的比例，給予專項資金扶持。這是我們引進投資的底限與底牌，除此之外，我們隻能保證提供最優質的投資環境、最高效的投資服務。一些地方之所以無償提供建設用地，大多是因為基礎設施不配套、投資環境不如意，進而知名企業仍難以引進、落戶的企業仍難以發展。大唐服裝也許考察了很多無償提供土地的縣區，而之所以把投資的首選目標地瞄準徒賅，主要是看重徒賅的投資環境和發展前景，看重徒賅的產業優勢和區位特點，土地問題絕不是權衡投資的唯一要素，我們也不會把廉價土地作為吸引投資的唯一要素。”
周述發環視著談判桌前的每一個人，真誠地說：“如果大唐服裝願意融入徒賅的發展與崛起，你們可以作為戰略投資者，參與徒棉集團的經營、管理和收益，也就是說以雙方認定的資產價值為前提，以現金股份、設備股份、技術股份、市場股份、品牌股份和管理股份等形式，持有新組建的徒棉集團部分股份，甚至可以享有控股權，我們真誠地歡迎像大唐服裝一樣的知名企業參與徒賅的發展，特別是大型國有企業的改組改造工作。”
唐溦咽聞聽技術、市場、品牌和管理等無形資產也可以入股，這些都是大唐服裝的核心優勢，也都是些無須現金再投入、沒有生產再消耗的虛擬資產，試探著說：“我們可以成為戰略投資者，但必須是唯一的戰略投資者，必須是絕對的控股投資者，也就是說剔除非生產性資產、非運轉性資產和呆壞賬、集資款的認定淨資產，占有最多不超過百分之四十九的新企業股份，大唐服裝則以評估認定的技術、市場、品牌和管理等無形資產，以及資金投入和設備投入等實體資產，占有不低於百分之五十一的新企業股份，按照股份享受權力、承擔責任。同時，新企業享受上述的一切優惠政策。”
周述發琢磨著唐溦咽的合作條件，說：“大唐服裝可以成為唯一的戰略投資者，也可以成為絕對的控股投資者，作為我們對先前合作意向變更的一種補償。但是，我們以徒賅工業投資集團作為國有資產的管理人和收益人，可以占有最多不超過百分之二十九的新企業服份，五千名原企業職工要以現金形式占有不低於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其餘股份由大唐服裝以資金、設備、技術、市場、管理和品牌等形式享有，新企業必須保證留用至少百分之八十的現有職工，而且職工收入不得低於泉州同等行業的平均水平。同時，根據現代企業製度的運行常規，我們作為第二大股東和第三大股東，享有總經理和監事會主席的提名權，貴方則享有董事會主席的提名權。另外，職工股份可以隨時申請退股變現，變現金額要根據資產價值的增值而增長，但最低不能低於募集發行的票麵金額及其衍生利息，也就是說職工股份不承擔企業經營性虧損。”
隨後，在唐溦咽的提議下，雙方的談判休息三十分鍾。周述發帶領郭威、呂廣誌等人來到隔壁的房間，大都讚同新的合作方案，既解決了國有資產的保值增值問題，又保證了企業職工的就業收入問題，還從根本上提升了徒棉集團的管理水平和競爭實力，同時電話征求了魏寶炬、夏曉禹、章景祥等人的意見。
唐溦咽也帶領著談判團隊迅速回撤到房間，對照著秘密調查的數據和實際核查的情況，從無形資本的評估價值到實體資金的成本收益等方麵，進行了全方位的風險評估和模擬推演，也客觀地研判了徒賅的投資環境和發展前景，同樣電話征求了多位執行董事的意見，大都基本讚同新的合作方案。
當周述發等人再次坐到談判桌前時，唐溦咽主動伸出雙手，說：“我們同意依照貴方開列的條件，成為徒棉集團的唯一戰略投資者，新的企業作為河川大唐產業集團的控股子公司，可能需要更名為河川大唐棉紡股份公司。同時，我們也接受貴方的投資政策，原商定的服裝產業基地項目投資規模不變，由即將組建的河川大唐產業集團負責籌建和運營。如果你們不再有其他補充的條件，我們可以馬上簽訂正式的框架協議，待完成資產評估後，再簽訂具體的投資協議。”
此後，周述發又經過多輪的鬥智鬥勇，參照香港黃河實業集團的開發協議，與薛致遠達成了整體參與生物醫藥、生物工程產業園區建設的意向；也參照大唐服裝的合作條件，與顧大明達成了控股徒賅食品集團、注資徒賅農業投資集團的共識。
當晚，在徒賅賓館的大會議室裏，舉辦了隆重的項目簽約儀式，魏寶炬鄭重與薛致遠簽訂了生物醫藥、生物醫藥園區融資合作協議，與唐溦咽簽訂了服裝產業基地投資協議，兩個巨無霸型項目的協議金額高達五百億元；章景祥以兩個公司法人代表的身份，與元國強簽署了戰略投資徒賅新城開發總公司的協議，與顧大明簽署了戰略投資徒賅農業投資集團的協議，兩個項目的投資金額都是五億元；呂廣誌代表徒賅工業投資集團，則與唐溦咽簽訂了大唐服裝控股徒棉集團的框架協議，與顧大明簽訂了控股徒賅食品集團的框架協議。
參加完皆大歡喜的簽約宴會，周述發再次邁進恩師齊道成下榻的房間，兩位老人準備明天返回泉州。
周述發在扣響房門的時候，房間裏意外傳來齊道成稍帶嘶啞的訓斥聲，而迎麵開門的竟然是眼睛紅腫、抹著眼淚的歐陽姝雅。
“你擁有追求真愛、追求幸福的權力，我們也從來沒有阻攔過你。但是，你還是副廳級的領導幹部，還是著名教授的親生女兒，社會道德的要求更苛刻，自主追求的空間更狹小，怎麼說離婚就離婚呢！”齊道成生氣地踱著步，質問說，“咱們至少應該算書香門第，道德修養至少不比別人家卑劣吧！過去，他的父親位高權重，你們能夠自由戀愛、和美生活；現在，他的父親鋃鐺入獄，你們難道就喪失了感情和生活的基礎？難道就必須拆散婚姻和家庭？你所嫁的是兒子，而不是父親，在他倍受打擊、倍感無奈的時候，作為妻子，最應該理解他、關心他，要想辦法幫助他振作起來，一起攜手共渡難關。這種一離了之的辦法，是一種做人的極不道德，也是我們作父母的極大恥辱，是會被眾人戳脊梁骨的！你如何麵對數以千計的部屬，我們怎樣教育那些虔誠的學生？”
原來，範嘉儀的意外辭世，讓一直倍受煎熬的歐陽姝雅倍感生命的珍貴與愛情的崇高，也讓她像發現救命稻草一樣，重新點燃了那份源自內心深處的真愛，毅然向王坤詡提出了離婚起訴，放棄房產，補償巨款，隻開著她的唯一大件財產——紅色標誌307，拉著她的唯一珍愛物品——六床娘家陪嫁的棉被，重新回到了芳菲苑的閨房，重新回歸了自由自在的生活。
周述發快步把齊道成扶到沙發上，注視著茶幾上淺綠色的離婚證書，不知深淺地勸說：“年輕人日子過不下去了，生活沒有奔頭了，離婚也是一種解脫，而且還是一種追求新生活的開始，絕不是什麼人品道德問題，更談不上被人戳脊梁骨。”
聞聽，齊道成憤然拿起茶幾上的離婚證書，使勁地摔到歐陽姝雅的臉上，說：“兩個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兩個享受高薪俸祿的人，難道日子還不如土裏刨食的農民？難道生活還不如奔波糊口的下崗工人？關鍵是溫飽思淫欲！”
也許是齊道成的怒不擇言，溫飽思淫欲的過激指責，極大傷害了歐陽姝雅的自尊心，她無法容忍儒雅的父親如此蠻橫無理，無法容忍父親如此惡言傷人，也許是委屈至極，也許是傷心喪失理智，她快速把粉紅色的羊絨衫連同潔白的內衣一起脫下來，又把黑色的西褲連同粉紅色的秋褲一起脫下來，又把僅剩的淺黃色的乳罩與內褲都脫下來，哭泣著說：“我寧可去死，也不會再跟禽獸不如的惡魔過一天日子！”
正值激情流溢年齡的歐陽姝雅，漂亮的外表下、柔嫩的肌膚上，泛青的淤血一片連著一片，有的拳頭大小，有的形如雞蛋；如蛆般的傷疤一道連著一道，有的細長突起，有的彎曲蜿蜒；挺拔的乳房、白嫩的胳膊、細膩的大腿上，布滿著煙頭燙傷的黑黃痕跡；脊梁、肩膀、腰臀等部位，也都遺落著無數道腰帶抽打的紅印，甚至最私密的部位也有幾條傷痕、幾個燙跡，在無言訴說著她承受的無以複加的非人折磨，這也都像一把利劍一樣刺痛著每一個疼愛她的人。
歐陽靜茹則撕心裂肺地哭喊著。歐陽靜茹把裸體的女兒緊緊地摟在懷裏，檢查著那些淤血、傷疤、燙跡，眼淚淌下。
周述發呆滯地撿拾起她隨手扔在地毯上的衣物，蹲下身，親手給她——勝比血親的妹妹扣上胸罩、穿上衣褲，也順帶查看了幾處背部的新傷舊疤。
“啪！”周述發霎時打個了冷戰，頭腦也稍微清醒了些許。
臉色蠟黃的齊道成斜栽在實木茶幾上，瘦弱的身體也正在癱軟地滑向地毯。周述發頓感雙腳無力，直挺挺地摔坐到地毯上，無意識地手腳並用爬到恩師身邊，跪地托起恩師，竭力地呼喊著恩師的名字，同時大步衝向門口。
歐陽姝雅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呆滯地如同一具僵屍，稍許方才緩過神來，光著腳、披著頭，打開房門，跟著周述發急速地衝出房間，發瘋般地跑向停車場。
周述發抱著恩師坐到後排座椅上，邊指揮著行車路線，邊掏出手機撥打著，焦急地說：“我是縣委書記周述發，請馬上通知值班醫生做好搶救準備，我們馬上趕到急診室！”
幾個醫生把齊道成緩慢地仰放病床上，有的測著血壓，有的接通氧氣，有的查看眼瞼，有的詢問病史，一致決定立即做腦CT診斷。
經過連夜的腦CT診斷，以及長達二十餘分鍾的專家會診，齊道成被確診為腦幹出血，可是縣級醫院既沒有擅長腦部診療的醫生，也沒有儲備特效的藥物和醫治的器械，更沒有一套行之有效的搶救方案，隻能盲目地注射一些止血的常規藥物。也曾考慮過轉院治療，但是百多公裏的長途跋涉和顛簸，誰也不能保證老人家能不能經得住這樣的生死大轉移。
就在省立醫院著名腦外科專家趕赴增援的同時，齊道成帶著對兒女的無限愧疚、對老伴的無限牽掛，也帶著滿腹的經綸、崇高的人品，安詳地走完了自己的生命曆程。
五天後，徒賅縣農業和農村經濟會議隆重召開，參加會議的不僅有外出考察歸來的縣委委員、局級幹部和支部書記，還有魯瑕、蔡滿等部分泉州執政團隊成員。
齊道成教授治喪期間，遵照歐陽靜茹的意見，周述發既像齊昭業、齊昭文等親生孩子一樣，承擔著晝夜陪靈盡孝的義務，還作為家屬代表與河川大學共同擔負著很多治喪事務的處理，包括迎送秦季政、蜀候倍等政界要人的吊唁，師母還攜同河大經管學院的兩千餘名師生，把恩師的半數骨灰灑埋在陪伴其教學生涯的兩棵法國梧桐樹下，又攙扶著師母歐陽靜茹，親手把另一半骨灰灑埋在墨湖畔、儒山腳的一株最旺盛的白玉蘭下，方才連夜返回徒賅。
會前，魏寶炬、章景祥也曾專程趕赴泉州市委，向隋堅、姬太康等執政要員彙報農業和農村工作的發展舉措，不但贏得了執政團隊的高度讚同，從一定程度上緩和了緊張僵化的關係，而且提升了會議的規格，由市委辦公廳全程協助會務的承辦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