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清二年,四月初四,諸事大吉。
從清晨開始就不斷有弟子出入阮清玄的小院,雖說他們當中大部分並非阮清玄的入院弟子,但依舊對她敬愛有加。霽雪宮中女夫子並不算多,如阮清玄這般資曆的更是寥寥。學子當中許多自幼離家進入霽雪宮,更有征戰中與家人離散者,統統都將阮清玄看做母親或長姐一般。
因為不是逢十逢五的整生日,阮清玄便囑咐山曠不必費心為自己操持,隻叫林寶雁和皇甫希兩個早些到自己院子來,自己整治幾樣小菜出來,大家好好坐在一處說說話。
兩個女孩子倒是如約來了,誰想後邊還跟了個尾巴。
「我本以為也就隻有一心那孩子成天粘著寶雁,撕都撕不下來,想不到如今又多了一個。」阮清玄點好一壺梅花白茶,笑吟吟招呼三人坐下,「出去這幾個月,看著你們個個倒是老成了不少。」
盡管對方一上來便打趣自己,王淵還是大大方方在阮清玄對麵坐下,等品完了一杯茶,才開口答道「阮師叔這可是厚此薄彼,不管怎麼說我也是寶雁的同門師兄,為何有了好吃的向來沒有我的份?」
皇甫希在旁邊插話道「原本也沒有傅師兄的份,隻是師父招待我們時他總在場罷了。好比現下就隻有王師兄吃得到,沒有他的份啦。」
「原來竟是輸在臉皮厚這一項上。」王淵搖搖頭,裝模作樣歎了口氣。
阮清玄和皇甫希聞言大笑起來,連林寶雁都微微勾起了嘴角。
等到幾人笑夠了,王淵接著道「不過我今日並不是單單跑來蹭吃蹭喝的。」
「當然不是,」皇甫希笑道,「師兄難道不是來給師父賀壽的?」
「賀壽不假,卻也不是隻為了我自己」三人隻見王淵和變戲法似的摸出個小包袱,連忙把桌上的茶具歸攏到一邊。
皇甫希正坐在他左手邊,這會便湊過去看他包袱裏有些什麼。隻見王淵先是拿出七八卷竹簡「這是山呆子托我帶來的,說是羲朝各地失落的曲譜,他送去上善閣之前都趕著抄錄下來,一年下來也攢了不少。」
接著是一個方方正正的木盒子「這是我帶來的,可惜我這人既不細心又不周到,隻好從慣用的東西裏挑好的出來送人,阮師叔別嫌棄我才是。」
林寶雁幫著他把盒子打開,原來是一副黃玉象棋,棋子色澤濃厚,明顯能看出是有些年頭的東西。
「送個什麼都好,你們來這裏說說話對我來說就足夠啦。」阮清玄笑著給幾人又添滿茶,看著皇甫希和林寶雁把竹簡棋子收進屋子裏,回頭見王淵又拿出一個精巧的漆器盒子,「這又是什麼?」
王淵掂了掂手中的東西,撇嘴道「我也不知是個什麼,隻曉得其他都是順便,今天跑這一趟全是為了這東西。」
阮清玄有些好笑地接過來「既然是重要的東西,為何不一開始就拿出來?」
「一開始便拿出來,我隻怕連茶都吃不上了。」此時林寶雁和皇甫希已經從屋內出來,王淵整理了下衣袍,對著林寶雁招招手,「過午還有晚課要上,就先告辭了,寶雁可願意來送送我?」
兩個女孩子麵麵相覷,接著就見林寶雁點了下頭,跟著王淵出遠門去了,留下皇甫希滿頭霧水回到桌邊坐了下來。這時阮清玄已經打開手中的螺鈿盒子,內中是一把象牙篦子,下邊還壓了一張裁細了的雪浪箋。
信箋在手中慢慢展開,沒等阮清玄細瞧,皇甫希已經念了出來「莫負春暉好顏色,但乞日光映高堂。這是……傅師兄送的?」
梳篦之物本多見於妝台,這樣私密的物件少有當做禮物相送長輩的,更何況還是假手他人。皇甫希又將那句詩詞默念了一遍,托著腮想了半天,忽然笑出聲來。
這一笑弄得阮清玄有些奇怪「希兒,你笑什麼?」
「我在想……」皇甫希指了指盒子,「傅師兄大約是想睡懶覺了吧……」
那邊王淵剛剛走出院子就停下了腳步,轉身對林寶雁道「寶雁,今日我來,其實是替掌道來賀阮師叔生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