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認識父親鄧文儀第九章擔任駐俄首席武官(民國二十四至二十五年)(1 / 3)

第一篇認識父親鄧文儀 第九章擔任駐俄首席武官(民國二十四至二十五年)

父親誠惶誠恐地就任中國駐莫斯科大使館陸軍上校首席武官。當時國際關係錯綜複雜,德、意、日逐漸同盟反共防俄;我國在策劃聯俄抗日,但日、俄采取互不侵犯的態勢;德、意和日本三國友好,當然對中國不利。國際間,今日為友,明日成敵,難料何去何從。所以當時對俄和對歐的外交決策非常不易,甚至是非常困難。

十年前,父親就讀莫斯科中山大學時,隨共產國際的駐中國代表團回國,不但沒參加共產革命,反而積極策劃製裁、鎮壓共產黨。在中央軍校政治部時,更寫過題名為《除惡務盡》的文章,支持“清黨”,主張徹底清除共產黨。俄共報紙當時就批判那篇文章,指為“第一個吃俄國麵包而反對俄國人的文章”。所以父親有些擔心,不知蘇聯高層,以及駐莫斯科的中共代表會否記仇報複?此外,父親的俄文和英文程度都不太好,物色到的副武官、助理武官、事務員中,隻有一位懂俄文。這就更增添了他的煩惱。

民國二十四年,他們一行四人從上海搭乘蘇聯輪船“北方號”到達海參崴,停留了幾天,訪問當地華僑,然後乘西伯利亞長程火車直奔莫斯科。這時,全線雙軌鐵道都已更新,父親坐的是頭等車,自己單獨一間房,和十年前到蘇聯留學時的遭遇,自然大不相同。

到莫斯科後,他們馬上就遇到了居住問題,大使館人多房少,隻有一間房作為武官辦公及居住之用。父親自己隻好住在附近的旅館,很不方便。當時在莫斯科租房子是個大難題,他們好不容易申請到了市政府發的許可證,租到一層樓房,有七個房間和兩個客廳,足夠辦公及住宿用。由於外國人租房子很不容易,父親於是一口氣就訂了十年租約,一次付清租金及維修費,合計一萬美元。同事們都說這太奢侈了,父親卻說沒有關係,他有特別經費,這些都是公家的錢。他們也雇了司機、女傭和廚子各一位。

莫斯科市容跟十年前父親在蘇聯讀書時大不一樣了,多了鋪大理石的地鐵車站;莫斯科河畔的高爾基公園更是氣象萬千,有各種吃喝玩樂和新奇的遊樂設施;還有很大的標語,寫著“趕上美國,超過美國”等等。可以看出莫斯科與蘇聯有了顯著的進步,同時全國從上到下彌漫著戰鬥氣氛,準備迎接世界大戰。

莫斯科的外交生活

父親初到莫斯科,忙著聯係、認識蘇聯軍政要員,及各國外交機構人員;但交際場合不能帶翻譯,他深以不精通俄語為苦。在莫斯科的各國大使館、公使館、領事館及其隨員的外交圈子共有上千人。下班後都很空閑,所以經常輪流請客,舉行酒會、宴會和舞會。由於外交使團享有免稅特權,很多人都有各色各樣的名煙、名酒。父親不嗜煙酒,對這些煙霧滿室、酒氣熏天的應酬很不適應,還經常被一些嗜酒者逼著幹杯,被人灌醉。幸好他醉了隻是麵紅、不講話,還不至於失態,但渾身發熱,十分難受。這類逢場作戲、強顏賠笑的外交生活,是他始料未及的難題。

有一次,有兩個日本武官故意取笑父親,當好多人麵前說:“鄧武官,我聽說你當少將已經好幾年了,為什麼鄧少將要用上校的官銜來做武官呢?”

父親那時才三十歲,外國軍官很少三十歲就當上上校的。父親察覺出他們是故意讓自己下不了台,就回答說:“我們中國是革命的國家,所以軍隊都是由青年將校官帶領。在這裏,我的任務比我的官銜更重要,你們應該會同意吧?”這兩個日本武官覺得自討沒趣,就借故走開,以後也不再開父親的玩笑了。

另外,有個外國武官問父親說:“鄧上校,你不吸煙,又不喝酒,那你一定喜歡女人囉。”

父親無奈地說:“我在莫斯科沒家眷,也沒女朋友,可證明我並不喜歡女人。”

外國武官又說:“那你為什麼還要活著?這樣活著有什麼意義呢?”

父親也感覺到在莫斯科這種天寒地凍的地方,沒有煙酒和女人,日子的確很難過。

其實父親在交女朋友方麵還挺行的,以他英俊的長相、高官的地位,有錢、有車、有房的優越條件,當然很受女士們歡迎。父親雇了一位漂亮的女教師,每天教他兩小時俄語,可是這位小姐從頭到尾都在吸煙,搞得房間裏烏煙瘴氣,讓他很受不了。父親常問道:“為什麼莫斯科人都喜歡抽煙、喝酒?”民國二十四年,鄧文儀出任駐莫斯科大使館首席武官。

他也問過那位俄語女教師:“莫斯科的女人都抽煙嗎?”

女教師很自然地回答:“在這裏,大概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婦女都抽煙。”

父親又問:“煙價很貴,婦女的工資有限,那怎麼辦?”

她不經意地回說:“所以她們要教俄語啊。”

他再問:“能教俄文的有幾個人呀!”

她笑說:“那就隻好找男朋友囉!”

雖然女教師非常親切、友善,但父親一想到住宅裏可能裝有俄方秘密錄音設備,從來不敢輕舉妄動。女教師介紹了一位年輕漂亮的女朋友做父親的導遊,陪他到各處旅行。父親和她在一起,就愉快多了。

五月一日勞動節是蘇聯最盛大的節日,在紅場舉行了大規模的慶祝會和閱兵典禮。上午十點左右,斯大林和一些元帥都在閱兵台上。近百個國家的外交官,及各國共產黨代表在閱兵台前觀禮。這是父親第一次穿著軍禮服,佩著禮刀,和斯大林及其他外交人員檢閱軍隊。

外交使團講究服裝、儀容、禮節,父親參加蘇聯武官團宴會,常著軍禮服或軍常服,下午茶會改穿西裝禮服,晚上酒會則穿燕尾服,有時一天要換三套衣服。在這類聚會中,他常會想起在醴陵鄉下的簡單生活,真是恍如隔世!

會晤王明及加倫將軍

七月,共產國際在莫斯科舉行第七次全世界代表大會,中共駐共產國際代表團團長王明(原名陳紹禹)在會中演講,聲稱隻要國民黨軍隊停止進攻共區,紅軍願意與國民黨部隊攜手,共同救國。王明也曾和父親晤談,但父親覺得在國家危難時,中共仍然沒有誠意參與抗日救國。

不久,父親在莫斯科會見了昔日心目中的英雄——蘇聯遠東軍總司令、五星上將布留赫爾元帥,也就是當年協助黃埔革命軍東征的總顧問加倫將軍。那時父親僅僅是個少尉排長,一直對他仰慕不已。布留赫爾元帥得知父親是蔣介石的親信,很樂意和父親暢談。

布留赫爾元帥有些自誇地說,十年來,他在遠東訓練了很多軍隊,從事過很多艱苦、偉大的建設;他也曾三度歐遊,考察歐洲各國軍政,獲得過不少勳章。他很愛中國,也很敬佩蔣介石。他還稱讚中國兵士是“神兵”,沒有好裝備,也沒有足夠的補給,一年隻穿一、兩套薄衣服,有時甚至連鞋襪都沒有,但卻可以到任何艱苦的地方英勇作戰;雖然隻有極少的醫療撫恤,但終身不退伍,而且毫無怨尤。他說:“這種軍隊是全世界找不到的。相反的,如果俄國紅軍沒有皮鞋穿,沒有咖啡喝,沒有退伍年限,是絕對辦不到的。”不過布留赫爾元帥也數落國民黨和國民政府太忽視人民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