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了錢,要我們殺了這漢子。你看,殺了這廝,還省得我們遠走滄
州……”
“你們說什麼?”
“哎呀,林教頭,我們不是要你殺。我們兄弟二人乖覺得很。
隻消一盆滾湯,將這漢子雙腳傷了;再前方有一處野豬林,隻說走累
了要歇息,把這廝綁了,再一棍子下去……”
“胡說!”林衝氣得太陽穴青筋暴跳,“放著我林衝在此,就不
能讓你二人行此無法無天之事!”
董、薛麵麵相覷,董超低聲說:“教頭,這人去了滄州,也是要死的,
隻是白饒了那差撥、管營一些銀錢。還不如我們將這錢拿了……不然,
您老拿大頭,五百貫,我二人……”
“胡說,都給我出去!”林衝怒喝道。把董、薛喝出房門後,林
衝坐回桌旁,發了一陣子呆,覺得春寒料峭,便去將外袍拿來披了。
他略一尋思,不由打一寒噤:這地方寒意深重,難道是因為半路被處
決的囚犯太多?五百貫錢,嗯,那就可以瞞著娘子,買口寶刀……不對!
怎麼能想這個?!林衝不知道惱恨誰好,隻好又罵了半夜董超薛霸。
第二天上路後,林衝注意著董薛二人。二差人先是互相擠眉弄眼
一番,顯是賊心不死,還想對那姓楊的犯人下手。見林衝屢屢怒視,
才打個哈哈,扮個鬼臉了事。林衝為自己昨晚居然會去琢磨五百貫錢
的事,心頭大有疚意,深覺自己的誌氣消磨,居然要和這種小人為伍,
於是格外警惕。過午時分,走過一個猛惡林子時,薛霸指了指:
“這,這就是野豬林。”
好大一片陰雲密布、殺氣騰騰的林子……林衝想。他想象著腳下
踏著的陳年積葉中,埋了不知多少好漢的軀體。或剛硬,或柔軟,都
被一棍子敲開頭顱,腦漿橫流……林衝看著那楊姓犯人滿不在乎的神
情,想:如果是我被捆到樹上,被這二廝舉棒要打時,我會怎麼想?
不知不覺,他對這楊姓漢子生了敬意。
出了野豬林,官道上一爿茶肆,門口停著三馬車貨物。林衝叫
了董、薛二人,拉著那楊姓犯人一起坐了。茶肆裏另有一條大漢,戴著
範陽鬥笠,連著兩個小兵,正在喝茶。林衝看那官人身高體健,有意
結納,過去施了禮。那大漢拱手:
“小可姓武名鬆,排行第二,是清河縣人氏,現在陽穀縣充任
都頭。前些時縣裏有位生藥鋪西門大官人病故了,本來他要送藥去
滄州,隻好交割在小可身上。”
“既然是同道,不妨趕個順路?”林衝問。
“也好也好。”武都頭很是爽快。
董超、薛霸彼此皺眉,做了個鬼臉。董超暗地裏咬薛霸的耳根:
“這教頭恁多事。人多眼雜,更加不好下手。”
“所以他老也升不了官。不懂得與人方便,自己方便嘛。”薛
霸儼然仕途老馬的口氣。
道近滄州,武鬆叫停了馬車,對林衝說道:“林教頭,這滄州橫
海郡有位官人,姓柴名進,綽號小旋風,你可聽過?”
“柴大官人,久聞其名。武都頭你認得他?”
“有過一麵之緣。我聽說柴大官人最愛結識流配犯人、英雄好漢。
我們不如投他莊上去?楊製使,你以為如何?”
“隨你二人便是。”楊姓犯人簡截了當地說。
“啊,楊製使!”柴大官人開了莊門,大步迎來,“久聞楊製
使將門之後,如今落難,柴進深為痛惜。今日肯枉駕寒舍,真是讓
柴某喜出望外。嗯,這個,武都頭,還有這位……林教頭?一起來莊
上用些飯菜?啊楊製使,裏麵請裏麵請……”
在滄州牢城營,董超薛霸早早交割了文書,噘著嘴走了。楊製
使叫住了林衝。“林教頭,你一路上相待甚厚,我楊誌沒齒難忘。”
“哪裏哪裏……”林衝提不起精神來。
“保全我楊誌的性命,於你許是小事,於我卻是大事。我楊誌無
以為報。這裏有一個便箋,你可拿著,去京城王家老店處,取一柄家
傳寶刀。那就算我楊誌送給你的。”
林衝想推辭。他隻要將手一推,就可以做成英雄了。他可以豪
邁地說,“江湖漢子,恩義生死,林某還是曉得的。這點小事,何
足掛齒。楊製使你他日還有鯤鵬展翅之時……”可是,楊誌最後一
句話點中了他靈魂的陰影。一口寶刀,一口楊家家傳寶刀。沒人知
道楊誌進了牢城營還能不能出來,也許那口刀會一直留在王家老店
一直到老,明珠暗投。那是多麼浪費啊……隻要我伸出手,這口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