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她的父母雙亡,她的表現讓他至今都有些疑惑。該是一個怎樣倔強又堅強的女孩子,才能在那樣一種難堪尷尬的處境中依舊冷靜如斯,近於冷漠。
霍希音用夏未央的手機給他打電話的時候,他剛剛回到酒店。接起來,那邊卻沒有回音就迅速掛斷。他那幾日忙得近乎人仰馬翻,腦袋發沉,隻想好好睡一覺。沒有再管,第二天給霍希音打電話,卻一連幾天都再也接不通。
他的神經突突地跳,忽然想起那天晚上那個莫名其妙的電話。他腦海中有某個念頭一閃而過,某種最不好的預感,讓他的手指快速地去翻夏未央的電話簿。
答案果然不出他所料。紀湛東輕輕吸了一口氣,回想起那天晚上電話裏僅僅出現的那兩個字,倚靠在沙發上,良久都說不出話來。
他坐了最近的一班飛機回T市,出了機場就給她打電話。意料之中的拒聽後,記起當天是周日,司機小張應該正陪著她一起去車行。
他打給小張,叫霍希音聽電話,她不得不接過去。手機那邊依舊是輕描淡寫,像是什麼都沒發生。
她的反應太過平常太過淡然,就像是經過洗禮的勁鬆,大雪壓下來,隻輕輕搖晃兩下,就又會恢複挺直原狀。
隻是她最不該出現的反應就是平淡。不管是作何種想,她的這種反應都讓他皺了眉頭。
他很想歎息。他覺得自己好像是一直走到了懸崖邊,才恍然發覺已經來不及。
回家後他很有點心不在焉,仰著頭閉著眼靠在沙發上,以一種十分隨意的姿態。霍希音一時失手,手中的剪刀戳到他,傷口不大,但不斷有血滲出來。他覺得一陣暈眩,在看到她失神的一瞬間卻開始疑惑,為什麼兩人之間明明隻是一個死疙瘩,他和她卻都硬要把這衝突當成是世界大戰在對峙。
接下來的時間他一直走神,自嘲的感覺油然而生。
可他留下來的時間不多。陸華意自從他開了手機後就一直電話不斷,他最晚第二天早晨就要離開。
不過他已經決定攤牌。霍希音是從來不會主動開局的,更何況既然是他的過錯,那責任自然該他全部承擔。
可他完全沒想到他們竟然會以一種最糟糕的方式把彼此的關係戛然而止。他曾想過許多種攤牌的方式,每一種都有積極或者消極的應對方法,可他卻不曾想象到會這樣狼狽不堪。
那天晚上的談話,是紀湛東再也不想記起的回憶。
霍希音比他想的還要明了事情原委,她把所有掩蓋的秘密都說了出來,一環接一環地猜到所有事,傷疤終於裸露在空氣中,她終於親口說明他當初的動機不純,另一方甚至還是她無法和睦相處的姐姐夏未央,她還認定他是在刻意隱瞞。
她的姿態冷漠空洞,毫不在意結局如何慘烈,隻打算不計代價地抽身而退。
並且她還以一種決絕激烈的方式懲罰了她。
他是從醫生口中才得知,原來他們之間還有一個小孩子。卻是在這種不合時宜的時間,還沒有宣告自己的到來便已離去。
那個時候她躺在病床上還沒從麻藥中醒過來,他坐在床邊看著她,某個地方突然一下子生生地疼。
他連呼吸都困難。
原來她明白的事並不少,甚至她還在之前做到了不動聲色。
好像沒什麼能再牽絆住她,她的話很冷淡,總結起來隻一個字,恨。
鷸蚌相爭,兩敗俱傷。他輸得一塌糊塗,而霍希音也沒有贏。
霍希音出院的當天晚上,紀湛東在書房裏坐了一夜。
她給他留下了一個不怎麼好處理的爛攤子。他們明明即將結婚,卻突然發生變故。麵對一個個探究的表情,他得整理好表情和心情去一個個耐心交代。
那晚他清醒地坐著,一隻手搭在扶手上,一整夜維持著一個姿勢,思緒很亂。而煙灰缸中的煙蒂早就積累了一小堆。
在此之前,他本已經建好了一座別墅。純粹的歐式風格,外表極盡奢侈浮誇。他還曾在百忙中抽空看了婚紗的樣冊,以及很鄭重地去選了婚戒。
他眯著眼仰頭看著那隻婚戒,表情沒有改變一分。十分經典大方的款式,他當時一看到就十分喜歡。
似乎這些東西一下子都變成了無用功。
霍希音用剪刀刺傷他的那塊地方很久都沒好全。結好的傷疤總是被他不小心或者是刻意地揭開,接著就總是有血跡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