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妥當,用了早飯,下人們便退了去。隻餘小淅一人伺候。
許久,小淅道:“夫人真的要走?”
我嗬嗬笑道:“你以為呢?”
“小淅不敢妄下論斷,但夫人做事絕不會沒有理由。”
“很好。”我讚道:“那便是了,你安心在水汶閣待著,記得要把屋子弄熱點,我向來怕冷。”
朗朗白晝沉入森森暗夜,清冷星光成了這夜間唯一的光亮。
亥時。我披著小淅的外衣,手輕輕的摸上門上的橫栓。夜很靜,周遭的一切俱是寂靜。我可以清晰的聽得見自己的呼吸聲。或許還依稀聞見門後另一個人的吸氣聲。
吱嘎。很輕的聲音,卻在我心裏擲下很大的響動。
修涯的麵容漸漸清晰,俊朗的臉上神情複雜,一抹淡淡的掙紮褪去,唯有滿滿的期待灼人心神。
靜。
沉沉的寂靜在周遭蔓延,深深的情緒在我們二人之間流淌。
半響,一隻溫暖的大手抓住了我的手,五指緊握指骨有力。
我抬眸便在修涯清明的眼中看到了自己。
他笑,也不言語,隻拉著我前行。
稀疏的月光打在我們身上落下長長的影子,空蕩的街道隻餘下我們的腳步聲。
行至城門,修涯停了腳步,轉過身麵對著我道:“東北角為守衛最薄弱處,我們從那走。”
“好。”我點頭道。卻見修涯麵露難色,問道:“怎麼了,可有難處。”
修涯麵上略現窘色,道:“我……我,我得抱著你走。”
……我微微一愣,又覺好笑,上前兩步,抓住了修涯的衣服。
修涯攬過我的腰。身體相貼我感覺得到他的緊張。
城牆上的守衛果然薄弱,加上修涯頗高的輕功,隻一瞬我們便飛掠而過,沒有人看見我們。
然,幾乎沒有聲響的,我腕上的手鏈落下了一顆綠鬆石。
躍過城牆修涯也不停歇,又帶著我施展輕功趕了半響的路。無邊的黑夜中我幾乎不辨方向,卻心安的相信身旁的男子,不論之後發生的種種,最起碼,在那晚,我是全然的信任修涯的。
天邊微明時,在郊外的樹林中,修涯放下了我。
離開了他的懷抱突然覺得有些冷,不禁一顫。修涯解了自己的外衣給我披上。嘴角帶笑眼睛明亮的看著我。
柔聲問道:“餓了嗎?”
我看向兩手空空的修涯,有無奈的看了看同樣身無長物的自己,笑道:“咱們可有吃的?”
修涯朗目含星,青衣玉立透著幾分隨意的瀟灑,道:“這哪裏像是私奔……”
話一出口,我二人俱是一震。私奔。頭一次被這樣定義,心裏多少還是有些震撼的。
修涯緩緩的拉過我的手,星眸絞著我,輕輕的問:“你可有後悔?”
我沉視片刻,突的拍開他的手,嘴角帶著惡意的笑道:“現在你就虐待我,連飯都不給吃了。”
“哈。”修涯目中透著歡悅的明光,低頭在我額頭印上一吻,道:“咱就先吃早飯。”自懷中掏出一根短笛,湊到嘴邊輕輕的吹響。
片刻,馬蹄聲便自遠處傳來,和著食物的香氣,我癡癡的想到了臨月樓的八珍乳鴿。
來的是長水,臉上縱橫的刀疤十分顯眼,他下了馬恭敬地把韁繩遞給修涯,道:“將軍,您吩咐的俱已辦妥。”
“好。”修涯拉著我走到馬旁邊,自其上取下一包東西提給我。我打開油紙便看到了熱氣騰騰的金黃色的烤乳鴿,不禁明媚的笑。
長水自始至終沒有看我一眼,麵色暗陳,難不成是為了買乳鴿的事暗自生氣?
修涯道:“行了,你會吧。好好照顧元帥。”
“將軍……”長水急急喊道,聲音裏滿是乞求。
修涯揮手道:“不必多說,我意已決。眼下我還是將軍,這是軍令。”
長水生生吞下到嘴邊的話,響亮的道:“是。”說罷,躍身而起,幾個起落後便沒了身影。
太陽初升,林中霧氣頗重,橙黃的陽光顯得朦朧而富有質感。
我說:“我們可是要去北邊?”
“是。”
我嗬嗬笑道,“聰明。”
修涯眉梢微挑,嘴邊漾起一抹壞笑,“是。人人都能想的到我會去北邊,那咱們就去北邊。”
我看不慣他的得意,揮手打他道:“是呀,是呀,沒人想到你會走最危險的路,沒人趕得上你聰明。”
他拉住我的手,握在手中,我們相對而笑,卻同時黯淡了笑容。雖然誰也沒說,但我們心裏都清楚,在那時,我們想起了同一個人。修涯有把握騙得了天下人,卻唯一人不可,因為他喜怒難料的性子讓人看不透他的想法,因為他做事不按常理讓人難以琢磨,是吧,浞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