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一點微黃,入眼處皆是青山環繞,鬱鬱蔥蔥。山間清晨的空氣最是清新,但此刻卻被充斥著的血腥氣掩了本色,和著地上蜿蜒彙流的鮮血,壓得人心頭沉重。
自我走至浞颺身前處停步,約莫已過了兩三個時辰,我倆卻是誰也沒有動過一步,相對而視帶著執虐的味道。修涯早已無聲的被小楊帶走,由始至終,我都沒有再看他一眼,修涯。
薄霧漸漸打濕衣衫,絲絲寒意侵入肌膚,肩上的傷口卻似烈火洶湧寸寸灼燒,一絲呻吟便要溢出嘴去,可是在這場目光交接的無聲戰役中我絕不能輸。就算是為了給過往的種種一個交代。牙齒狠狠的咬上了嘴唇,封住了喉間的呻吟。腥鹹的血入口分外苦澀。
“哎。”一聲輕歎響起,似乎又有幾分不甘和無奈摻合其中。一絲微笑在心中蕩起,我贏了,卻僅僅是這一局。
下巴被抬起,對上了浞颺黑如深夜的眼眸,那雙本是桀驁淩厲的眼睛竟帶著幾分黯啞無端的失了色彩。他食指撫上我流血的唇,眼中柔光臨波,手上卻使力按住了唇上的傷口。下一刻,他把沾了血的手指放到了自己的嘴裏……
我啞然微仰著的頭看著他。浞颺深眸絞著我,吻上了我的唇。說是吻,其實倒更像是吸允,吸允著唇上的血。
片刻,浞颺抬起頭,眼中清明一片,聲音卻是悶悶的,他說:“為何不對自己好點?”
我沉默。是因為不知如何作答。
浞颺又道,似自言自語:“又為何不肯對我好一點?”
“我……”我欲開口,浞颺卻掩了我的唇。他吹了口哨,那匹通體純白脾性古怪的白馬風非飛馳而來,在他身前停住,恭敬的低了頭。
馬蹄卷起塵土黃沙,迷蒙了雙眼,看不真切浞颺的表情,隻辨得清一片混沌中他向我伸出了手,以一種救贖的姿態邀約。我怎麼可能有拒絕的理由,上窮碧落下至黃泉,即便是怨,我們也是相生相隨,至死方休。
浞颺顧及我的傷勢沒有策馬疾馳,而是任由風非一下下的踱著步子緩緩前行。我心中也是忐忑,不知道方才保命使出的招式浞颺看到多少?
拐出密林,便是一馬平川的平地,遠處山巒起伏,近前一灣湖水,碧波和風蕩漾,陽光下閃著金邊。
浞颺勒住韁繩,停下風非,道:“泫汶,我們談談。”
說罷下了馬,頭也不回的向湖邊走去。我略一思量,深深的吸了口氣,拽著風非的毛發下了馬,跟上浞颺。
朝陽初露點點橙光鋪撒開來,湖麵青碧泛著寥寥微波,依稀蕩起金色的漣漪,一種近乎虛幻的美,萬分寧靜就此蔓延。
浞颺手扶玄鐵,黑衣挺立。隻是這背影卻帶了些許難以掩飾的憂鬱。
他本該是手段狠厲無所不用的冷血君王,沿著修莛為其鋪設的路走下去,戒急用忍,睥睨天下。而今,他的心亂了……
而我在這條路上行將至此,心是否能夠依舊平靜如初呢?
許久,浞颺才開口,他說:“你為何不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