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自序(1 / 2)

人文能當飯吃嗎?

這本書的出版多少被非典延誤了,卻叫我有機會就非典再說上幾旬。

非典終於被證實蔓延到了北京的時候,在網上看到了一張貼子,言之鑿鑿地說非典的原發地本是美國,之所以硬說是中國,實因其妖魔化中國的險惡用心。看過之後,真的是悲從中生.很想反問:為何在非典原發地美國倒沒見死這麼多無辜?即便是領過湯姆大叔的獎學金,見過美利堅的繁華富裕,我也從來無意逢美便說好,但因有過說理不成反惹一身騷的教訓,也便暗自慨歎一聲,然後鑽到了“沉默的大多數”的人堆裏。

現在還是忍不住要說,是因為非典跟這本書有關,或者,不隻是有關,而是十分地契合。

我始終認為,不期而至的非典其實是一場遲早要發生的人文災難。無論是它的被懷疑與動物有關的起因,還是它的因隱瞞而導致的擴散,無不是我們長期忽視人文、對生命濫采濫伐的惡果。看到有一條手機短信說,非典代表了廣大野生動物的根本利益,這雖犀利但也隻是指出了問題的一個方麵。非典無藥可治隻有靠人類自身的免疫力與之一搏的殘酷現實,不也是對我們自身生命質量的挑戰?

我從不懷疑中華民族戰勝災難的勇氣和決心,但如果麵對災難,我們仍不肯自省,仍要找出各種的托辭自我安慰,那就真成了“記吃不記打”,而要補救的就不僅僅是我們的生理免疫力了。對於一個高速發展的社會,沒有一個牢固的入文理念的普及,那它極可能就像一列加速馳騁的列車上卻沒有製動裝置。

據說,由於非典,北京的健身潮風生水起,一個健身房老板樂得甚至說要修一個鐵門檻了。對於我們大多數人來說,也許就是這樣,隻有當自身的生命遭受死神的威脅時,我們才意識到要珍視生命。從這個意義上說,非典的襲擊也許正是為我們提供了一個反省生命態度、重建入文理念的契機!

這本書的寫作之初,每有人問是關於什麼的,我總是簡而言之“關於人文”,便常有質疑者問:“人文能當飯吃嗎?”我始終是說不能,因為確實找不出能的論據。這本書快要麵世之際,非典來了,似乎要對這個問題作出反證:“失去了人文,世界將會怎樣?”——真金白銀的答案是:非典將使中國損失2100億!這還隻是中國的統計數字,還不包括無法用貨幣估量的數百死者的生命。

一個在外企工作的朋友曾經跟我說,有一次公司對員工進行安全培訓,在被問到如果發生火災等事故應該怎麼做,他們幾乎所有人都回答說,搶救公司財產。培訓官卻統統予以否定,說你們首先應該逃命,因為生命是最可寶貴的財產,而且事故應該由專業人士來處理。我的朋友及他的同事們都很受觸動,課下紛紛議論說,我們接受過的教育就是這樣教我們的,但與“逃命教育”相比,那樣一種高尚是不是反倒顯得很愚蠢?顯然,要著眼人文,首先要反思的就是我們的教育,看看它是怎麼教導我們長大成人的。所以,更確切地說,這是一本關注教育的書,是特別寫給望子成“人”的年輕父母,尤其是我的同齡人的。據說,現在的中小學校裏,已經不再提倡“勇於與壞人壞事做鬥爭—了,取而代之的是自我保護教育,教孩子們遇到危急時要首先“明哲保身”,而不是與壞人進行殊死搏鬥。這不能不說是一個人文的重大進步。但問題也就來了:要在一個比過去進步得多的人文環境裏教育孩子,我們做家長的準備好了嗎?

對於在我年齡上下的這一代人,在美國,被稱作“Generationx”(未知世代),之所以這麼叫,是因為他們出生時,正趕上美國的能源危機和持續通貨膨脹時期,他們的父母對時局一茫然,在對孩子的個性塑造上也難免有些混淆了,使得這一代人顯得很難捉摸,至少在廣告商的眼裏,這是一群叫人很難搞清楚他們到底喜歡什麼的人。而在我們的近鄰日本,則把出生在60年代、在80年代上大學的30多歲的人,統統叫做“386世代”。我沒有仔細地探究它在東洋的確切含義,但聯想到日本的數碼技術著實先進,而386電腦在IT世界裏猶如恐龍之古老,想必這個稱呼也不是什麼值得炫耀的敬詞。我注意到了,對60年代出生的人,國內近來也出現了一個說法,稱我們是“中國最後的理想主義者”,雖然也有要絕種的意味,但比起美日的同齡人來,中國的“未知世代”或者“386世代”,顯然還是不可同日而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