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此人再次溜溜達達地來的馬場,先到馬廄旁看了一陣。為了方便馬友們下注,馬廄都是公開開放的,相隔三丈之外設有木樁柵欄,兩側均有重兵把守,目的是防止有人暗中投毒等,劉銘祺悄悄地跟在他的身後一瞧究竟。

隻見他在即將參賽的烈馬麵前端詳良久,接著又打量了幾眼賽馬旁邊的騎師,之後才胸有成竹的來到馬票銷售棚,照例從懷裏掏出一百文錢,投注在一匹半冷辦熱的6號馬“萬裏無雲”身上,賠率是一賠三十,(注解1:)這匹馬劉銘祺非常熟悉,基本上十賭七輸,最近的狀態更是不怎麼樣。

劉銘祺也掏出十兩銀子,同樣投注在萬裏無雲身上,目的是測測他這次到底猜的準不準。比賽的結果正如那人所料,萬裏無雲名列頭甲,爆了一個大冷門。

那人雖然贏了馬,卻看不出絲毫激動和興奮,隻是微微一笑,徐步到櫃台旁兌現三兩銀子後,又朝對麵的一家飯館走去,劉銘祺一心好奇也不由跟了過去。

“臭豆腐臭,醬豆腐香,誰買臭豆腐多給湯。”一條美食街上吆喝聲不斷,分別用各種吆喝聲招攬起過往的食客來。那人望也不望一眼,徑直走到一家飯館的門前停下腳步,轉身走了進去。

那人像是這家飯館的常客,和周圍的幾個前來吃飯的馬友笑著打過招呼後,才找了個空桌坐了下來,高聲道:“掌櫃的,一碗豆漿。”

飯館的掌櫃的斜睨了他一眼,不情願地哼了一聲,半響,才慢騰騰地端了一碗豆漿擺在他的麵前。

那人也不急,反倒顯得悠閑,端起這碗豆漿喝了兩大口,又故意津津有味地吧嗒吧嗒嘴,接著喊道:“掌櫃的!加個蛋。”

掌櫃的聞聽他喊叫,臉上浮現了不滿的神色,喃喃地道:“每次都是如此?沒見過你這麼會算計的。”

那人聽後也是非常的氣氛,反駁道:“本老爺吃飯就是這個習慣,會不會算計用不著你來管。”言罷,高高翹起腿來,掏出一本卷皮掉頁的黃皮綠色。看來那人也是極愛麵子的人,掌櫃的話音剛落,倏然,隻聽“咣”的一聲,那人將從馬場贏來的三兩整銀重重地砸在桌麵上,以此來表示他的不憤和對掌櫃的回敬。掌櫃的回頭一看,頓時氣得滿臉通紅,喘著粗氣忙活去了。

劉銘祺會意一笑,覺得此人大不簡單,不但睿智聰慧,精明過人,而且會算計,頗具經濟頭腦。令人不由歎服。劉銘祺笑著坐到了那人的對麵,那人也並不理會,氣走掌櫃後,伸手又把桌上的銀子裝入懷中,接著一門心思地看他的那本殘書。

劉銘祺見那人性子傲然,並不是很容易接近,隨即眼珠一轉,高聲道:“掌櫃的,一碗豆漿。”

話畢,掌櫃的笑嘻嘻地端著豆漿送到桌前,恭敬道:“大爺,您的豆漿。”從接客的態度上看,這個掌櫃的也是夠驢眼的了。

劉銘祺點了點頭,喝了兩口,隨後朝轉身離去的掌櫃的喊道:“掌櫃的,加個蛋!”

掌櫃的轉身答應一聲,見是個生客,倒也沒說什麼,不過他那張臉明顯鐵青鐵青的,說不出的難看,少頃,掌櫃的提著漏勺把鹵蛋送到了劉銘祺的碗裏。

之後,對麵的那人朝劉銘祺望了一眼,正巧劉銘祺也朝他望去,倆人你望我來我望你,一見如故似的相視而笑,大有同一戰壕的戰友一般,同進同退,一致對外。

劉銘祺抱拳拱手搭訕道:“在下劉銘祺,塞外人士。不知先生尊姓大名?能否賜教?”

那人將手裏的殘書放在桌上,拱手回禮道:“賜教談不上,畢人姓胡,徽州績溪人,字元丙,孤身在京城混口飯吃。”

劉銘祺彬彬有禮道:“胡先生儀表堂堂,氣宇軒昂,一看就知道是位有學問有功名的讀書人,不知先生在何處高就呢?”

胡元丙苦歎一聲道:“說來慚愧啊!雖是讀書人,何來功名之軀!隻不過東借西借捐了個官而已,至今三年有餘,無人問津,後來一打聽才得知,若是不給官老爺送禮,一樣白搭,光有其名沒有其實。”

劉銘祺搖了搖頭,歎道:“可惜可惜,不過,胡先生有伯樂識馬之能,何愁沒有出人頭地之舉。”

胡元丙滿麵躊躇,苦笑道:“如今出頭談何容易,老弟高抬在下了。在下隻是對識馬之術略懂一二而已,不足掛齒。”

兩個人越聊越投機,劉銘祺有心拉攏鬱鬱不得誌的胡元丙,於是,笑嗬嗬道:“胡先生過謙了。胡先生若是不嫌棄,能否到在下的馬場大展宏圖呢?”

“馬場?”胡元丙感到有些吃驚,又仔細打量著眼前這位談吐不凡,腦門發亮的年輕人,疑惑道:“您是?”

劉銘祺嗬嗬一笑,把他的身份亮了出來,更是讓胡元丙吃了一大驚,同時也很受感動,出門遇貴人這句話將在他的身上應驗。

胡元丙一臉詫異地問道:“寺卿大人,您怎麼會看上在下的呢?在下隻是個落泊之極的文士,何德何能擔當如此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