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雯筱這才恍然大悟,無力的坐直身子。身上的女衫已被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素青色窄袖交領男裝,袖口與袍身繡竹葉花樣,清新利落。肩頭披一件黑絨大袍,袍邊飾以白色皮毛,非常暖和。
萬縷青絲束於頭頂,以琥珀玉笄固定,深藍色綸巾垂於肩頭,襯得她不像書童,倒更像個才子佳人。酒醉剛醒,頭痛欲裂,不經意以手撫額,麵容嬌嗔,嫵媚至極。慕世爵看得癡迷,心下一緊,忍不住暗咽了口口水。
李雯筱推開小窗,涼氣瞬間溜進來,已是傍晚時分,遠處有蒼白孤山,像極了吳縣蒼穹山,隻是像,但已知不是,背井離鄉,不禁悲從心生,低聲吟道:太湖畔上漁網稀,嫋嫋青煙伊人思,少年淺知男女事,恰是薄紗裹麻絲。
這是紈扇上的詩詞,是她寫給陸烈的。湖亭美景,清水綠草,湖心有漁夫撒網捕魚,湖邊嫋嫋青煙。他執畫像寄思,少女怦然心動。
李雯筱吟詩聲極小,卻被同馬車的慕世爵聽的清清楚楚,“姑娘若真心喜歡那位少年,當日又何苦不與他同去。我堂堂慕府少爺,定不會小氣到與庸民爭奪女子。”
輕輕合上窗子,李雯筱用衣袍緊緊裹住身體,不滿意他的偷聽,瞥了他一眼道:“我也不會小氣到跟其他女子爭奪男人,你懂了了嗎?”
慕世爵聞言哈哈大笑,“所以你把本公子拱手相讓了?”
本就對他不滿的李雯筱,這下更被氣了,“你還真想得美。”
“怎麼?又舍不得了!要不你做回我的新娘子,我們今晚就成親洞房!”慕世爵忽坐到她身邊,**道。
李雯筱氣焰更勝,才不願意跟他坐的如此之近,起身便坐到了另一邊。慕世爵緊跟著她坐到另一邊,來來回回幾次,馬車忽然停了,李雯筱一個趔趄沒站穩,結結實實摔在他懷裏,恰被他緊緊抱住,無法逃脫,“都是男人,怕什麼嘛!以後做了我書童,卿卿我我在所難免,這樣害羞可不行……”
忽有人外麵稟告道:“公子,還有十幾裏地便到長安!在下已飛鴿傳書回去,今日便在此休息如何?”
外麵有人,李雯筱不敢亂動,隻能老老實實躺在他回來,“甚好!吩咐下去,今日在此好好養精蓄銳,明日一早進城。”
李雯筱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吳縣離長安一千多公裏,怎麼可能一日便能到達,難道是……“今日幾號?你們在酒力下東西?”
慕世爵放開她,下了馬車,“再過三日便是新年,怎麼樣?開心嗎?”
掐指一算,李雯筱整整昏睡了十來天。她扶著馬車邊緣,輕躍而下,誰知睡得太久,根本沒有力氣,便直接跌趴在雪地上。惹得練武之人不禁失聲笑起來,“書生就是書生,連下個馬車都摔成狗吃屎!”
李雯筱惡狠狠的望了眼幸災樂禍的慕世爵,費了全身力氣才站穩。她迫切的需要進食,恢複體力,四下看了看,沒有客棧,沒有人家,隻是片光禿禿的林子。有人發放幹饅頭,她咽了煙口水,不敢吃,扔了。
她捧起一把雪往嘴裏送,冷的她發抖打顫,凍得口鼻通紅,嚼完雪便獨自往林子深處走去。眾人皆以為她神智不清,想拉她回來,卻被慕世爵製止了。她沿著曲折小道慢悠悠的走著,冬日萬物蕭條,連個綠影都沒有,衝出個黑熊、野豬,她也便要喪命與此了。
前麵三顆長成呈三角形的樟樹處,她轉了個彎往右,繼續前行,走了約莫一裏地。忽見前麵一棵綠油油的冬棗樹,枝繁葉凡,棗兒又大又紅,掛滿枝頭,積雪把壓低了枝頭,她伸手剛好夠到,狼吞虎咽的吃起來。
隨她而來的慕世爵大吃一驚,他來回穿梭於此林千萬次,竟不知林中長了棵冬棗數,這丫頭難不成以前來過?她吃了些棗,緩上力氣,便直接爬上了棗樹,朝長安城方向望去,清冽幹淨,如天上的童子。
這兒離長安還有十幾裏地,棗樹又矮,根本看不到長安城。她顯得有些失落,蹲坐在枝幹處,玩了好一會棗子,才打起精神。挑了幾顆又大又紅的棗子塞進懷裏,直接從棗樹上一躍而下,又跌了個狗吃屎,敢情她根本是隻會上樹不會下樹。
待她再次從雪地上爬起來,慕世爵剛好站在她麵前,厲聲問道:“為什麼不吃發放的饅頭,非得跑這邊摘棗子?”
李雯筱也有了力氣,一把把他推搡到一邊,自顧自往回走,“誰知道饅頭裏摻了什麼,這棗子就是棗子,我吃著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