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我若是將你扣在這裏,待到三皇子打來時,那個不重要的大皇子會如何?”
長風吹起一片散落的殷紅,漫天砂華帶起煙塵糊了眼。
白樓眉毛往中間攏了攏,隻是一瞬便舒展開來。
那瞬間南謹幾乎要以為她笑了,可是恍惚過後,才發現她隻是動了動眉毛,而後略帶戲謔的上挑。
白樓的不苟言笑一向深入人心,而現在這表情卻讓南謹有些錯愕。
“我說……南侯爺是不是誤會了什麼,”白樓將碎發撩至而後,若是換做那些嬌俏可人憐的女人,這動作必須的嫵媚動人,可是換做她來做……像極了要幹架的意思。
特別是挽在手邊的袖子隨著她的動作而滑到胳膊肘上的時候。
白樓也不多話,順手從袖子裏摸出個翠玉瓶子,唇角扯了扯,似笑非笑道:“這兩年南侯爺日子過得很舒坦啊,宅子裏的鶯鶯燕燕,三妻四妾,確實很容易讓人遺忘一些東西,又偏偏讓人想起些不該想想的東西。”
將翠玉瓶子塞進南謹手裏,白樓順勢拍拍他的肩,扯了一團桃花往空中一撒,踩著滿園新泥蕩蕩悠悠的走了。
還有一年時間,南謹此人是個才子,她也培養了這麼久,實在不適合在這個時候舍棄,但也不可能和他說明未來的事,現在也隻能提點提點,讓他做好準備,南謹是個聰明人,肯定能理解她話裏的意思,隻是……
白樓看了眼轉角處的一閃而過的綠影,無奈的歎了口氣。
老實說,她真的不想管這些家事的,無論是大家小家,她才懶得去管,和亙紀麟一塊做些買賣,賺點小錢,隱姓埋名的四處遊曆,光想想就是件很愉快的事。
可南蓧雨不能死啊,若是南蓧雨死了,這個圍著她轉的世界還會存在麼?這裏的所有人,所有的事,還會好好的運作麼?
她不信鬼神,也不信命運,但她同樣也不敢賭,賭這一絲一毫的僥幸。
白樓突然很想笑,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能這麼執著的認為這個世界沒有南蓧雨就不行,一旦這麼決定了,八匹馬也拉不回。
南蓧雨的院子裏已經安靜下來,但其中飄出的淡淡腥味還在,白樓盯著路麵上滴落的,還沒來得及擦去的血漬,臉色有些發黑,步伐也加快起來。
剛轉過一個小池,池中假山上還種著幾叢海棠,尚未到時節,隻能看得出幾片零丁的嫩葉,在清風中瑟兮兮的顫抖著。
幾個丫鬟端著木盆子從閣樓房間裏出來,小步子走著,滿臉不太情願的模樣,白樓腳步一頓,閃身躲到了一邊。
“唉,你可看見夫人剛才那樣子了麼?,氣得臉都青了呢,也不知道大小姐這是又惹了什麼禍。”說話的是個聲音略顯稚嫩的小丫鬟,語調裏奶聲奶氣的。
“嘖嘖,你還不知道吧,昨兒個大小姐又翻牆跑出去了,也不知道是去私會了哪家男人,回來時醉醺醺的,都找不著北了,這本來沒什麼,可誰知今早就有人尋上了門,大吵著南老爺到碧雲閣買了姑娘賒賬不給錢。”了解事情原委的丫鬟解釋道,在一邊旁聽的白樓眉尾一挑,心中那點鬱氣被南蓧雨這豪邁的“風流史”逗散了些,倒也不那麼急著去安慰人了,幹脆坐在池塘邊上繼續聽。
“有這等事?”奶聲奶氣的丫鬟驚訝,可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可是……這和大小姐有什麼關係?”
能有什麼關係,你家大小姐女扮男裝去碧雲閣買醉,調戲了人家姑娘,卻用了你家老爺的名號唄?
白樓深知南蓧雨的脾氣,當然是一聽就懂,果然,那知道事情經過的丫鬟也將事情經過娓娓道來,說得好像自己就親眼看見南蓧雨從碧雲閣裏翻雲覆雨,最後醉醺醺的被人抬出來似的,白樓也有些欽佩這南蓧雨,醉得路都找不著了,還記得要寫上南謹的名號,可見是將人記恨到了骨子裏。
丫鬟門漸漸走遠,白樓隻能依稀聽到男南夫人何等的大發雷霆何等的氣急敗壞,總之,今早門前那些討債人的聲音招來了多少看客,讓南府有多丟臉,南夫人對南蓧雨的氣狠就有多大。
這些富家人好的就是麵子,怎能容得下聲明被如此敗壞,加上南蓧雨在這地方就是個吃白飯的,南夫人為人斤斤計較,極其狹隘,也沒有長公主的那般大氣,因此南蓧雨才遭了罪。
白樓看了眼半掩的房門,兩手一撐,推門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