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來三天前就該來報到的,來晚了。”嶽勇對於老周審視的目光,有些發窘。

“你這麻袋裏背的是什麼?”老周用手摸摸麻袋。“背的米。”

“喔唷!”老周吃驚了,“這有四五十斤呀,你從黃花溪背來的?”

“嗯。”

“你多大呀?”

“十二歲。”

老周不再問了,他提起麻袋的一角:“來,我幫你抬,去見何主任。”

嶽勇提起麻袋的另一角,跟著老周來到教員辦公室。老周向一個四十多歲的男老師說:“何老師,來個上學的。”

“上學的?”何老師從坐位上站起來,他看著蓬頭赤腳的嶽勇,又看看那沉甸甸的麻袋,有些懷疑地:“來上學?”

“哎,這孩子才十二歲,背了這半袋米,從黃花溪到這兒,十來裏路哪,真不容易!”老周說罷,又到大門口去了。

“開學前,你報到了沒有?”何老師問嶽勇。

嶽勇說:“沒有。”

“為什麼不來報到呢?”

“我姑姑沒讓我來。”

“你拿你們學校的介紹信了嗎?”

“沒有。”

“哎呀,這不好辦呀,你們家裏大人不讓來,又沒有學校的介紹信,不能收你呀。”

嶽勇的腳一軟,一下子坐到了麻袋上。何老師去翻一個紙夾,在裏麵的紙上查看了一下:“你們黃花溪小學,是報來了你的名字。”他看了下坐在麻袋上的嶽勇,“因為你沒來報到,已經除了名了。”

眼淚大顆大顆地從嶽勇的眼中流下來。“你也不用哭了。”何老師安慰嶽勇,“因為你不來報到,我們就安排別的學生了,兩個班都坐得滿滿的了。”

“我坐在邊邊上聽課也行。”嶽勇抽抽咽咽地說。

何老師說:“連個坐的凳子也沒有啊!”

“我站著聽。”嶽勇擦去臉上的淚,不再抽咽了。

何老師很感動,他本想收下這個學生,但他看到這孩子背著米袋,臉上手上都那麼髒,身上穿的衣裳又短又破,估計到這孩子在家中的位置,預料到收下來也難持久,對著嶽勇,又搖了搖頭。

“你知道,我是怎麼跑來的嗎?”嶽勇本想做出個剛強的樣子,誰知這句話剛說出,便哇地大哭起來了。

“哎,莫哭嘛,莫要哭嘛!”何老師想再問問清楚,可是嶽勇哭得厲害了,連話也說不清了。

嶽勇確實傷心啊!他的背上還流著汗,他的腰還發酸,那沉重的麻袋似乎又壓到他的身上,他又弓著腰吃力地奔走在崎嶇的山路上……好不容易來到學校了,老師又說沒報到,不收了!當!當!下課鍾響了。

辦公室裏又進來幾位教員,他們全都用驚異的目光看著那個坐在麻袋上痛哭的孩子。

當何老師簡要地說明這孩子的來曆時,老師們全都感動了。

五年級二班班主任魏若蘭是個三十來歲的女老師,她從自己的提兜裏掏出一條毛巾遞到嶽勇手中:“莫哭,把臉上的汗擦一擦。”她說擦汗,而沒說擦淚。

嶽勇接過毛巾在臉上擦了兩下,待他的眼睛落在毛巾上時,他又愧又悔:一條幹淨的毛巾上落下明顯的灰痕。他忙站起來,想去找水冼。

魏老師說:“沒關係。”她扶嶽勇坐下,“你背這些來,能背得動嗎?”

“背得動的。”嶽勇說,“我每次上山打柴,也要背好幾十斤的。”

“噢!”魏老師看嶽勇兩肩微向前傾,後背有些駝起,她的心頭有些發顫。她問:“你背這些米來做什麼用呢?”

“用它交學費,剩下的我吃。”嶽勇又低下了頭,盡量地不使自己再哭出來。

“要是吃完了呢?”魏老師又問。“給我爸爸寫信,他下個月給我寄錢和糧票來。”接著,嶽勇把他在姑姑家的情況,以及這次跑來的經過說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