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嶽畢竟深得朱佑樘信任,執掌**十幾年,名副其實的“內相”,怎麼會被小朱一兩句話就嚇著。他也不以為意,隻當是小孩子胡亂撒氣,當下上前一步,幹笑兩聲道:“太子容稟,實是方才萬歲爺旨意,這劉瑾著實可惱,命老奴行**家法而已。”
“他怎麼可惱了?”朱厚照站在門口,淡淡問道。
“劉瑾離間君臣,意圖顛倒是非,推脫罪責。”王嶽依舊不卑不亢地說話。
“這話倒也不錯,隻是剛才父皇當場不說,擺駕離去卻讓你來傳旨,焉知又不是旁人在我父皇跟前亂嚼舌頭?父皇有旨,為臣為子,本宮都當尊領不違。不過要是旁人也想來這套,那就別怪本宮不客氣!”朱厚照背起雙手,雙眼逼視王嶽。
此時的小朱才十四歲不到,身量麵容都滿是稚嫩,可這架子一擺,還真有些居高臨下,居然頗有氣勢,把王嶽唬得一愣。
王嶽心中一凜,話裏有話啊。這還罷了,隻是太子小小年紀,居然一言之間就察覺是自己在萬歲爺麵前說了話,這份機敏可了不得。想到此處,他就怯了三分。剛要開口說句軟話,忽然瞥見旁邊那三個剛才一臉委屈的奴才,這時候滿麵紅光,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心道,就算是太子又怎麼了?萬歲爺還對我客客氣氣呢,為了這幾個不成器的下賤奴才,居然如此當麵戧我!
轉念之間,王嶽也沉了臉,微微躬身說道:“既是太子有令旨,老奴自當到萬歲麵前,親領罪責!”他貌似卑微,卻透著一股威脅,那意思既然你要護短,我就回去彙報,看看你爹怎麼說。
要是以前的小屁孩,就算敢像剛才那麼放一炮,到這裏怕也被嚇著了。畢竟朱佑樘雖然慈愛,卻是個明道理不護短的父親,真要發起火來,小屁孩也要怕三分的。
朱厚照兩世為人,最恨的就是被人威脅,眼神一冷,幽幽看著王嶽:“王公公,你確定本宮被你嚇著了?”語氣裏頗有不屑之意。
大熱的天氣,王嶽一霎時如同墜入冰窖。心裏暗呼糟糕,怎麼老糊塗到這個份上,這太子再錯,他也是萬歲爺唯一的兒子不是?就算這一狀告準了,他頂多挨兩句不痛不癢的罵。自己可是指著老朱家吃飯的,被他記恨上,將來還過不過日子了?
麵對小小騷年如此勇猛的反擊,王嶽汗流浹背,什麼麵子裏子都顧不上了,剛才擺老資格的心也煙消雲散,隻落得彎下老腰顫顫巍巍說道:“是、是,老奴昏憒,太子恕罪則個!”
“罷了,王公公忠心耿耿,本宮是甚為佩服的。一時糊塗也不算得什麼,隻是有事先跟本宮說一聲就是,何必什麼事都勞煩我父皇呢?快平身,歇息去吧。”朱厚照忽然一笑,如春風化雨般走下台階來到王嶽跟前,虛扶一把說道。
“是是,謝太子寬仁,老奴告退,老奴告退!”王嶽又重重唱個肥喏,倒退著慢慢離開。
“太子爺,今天可算給奴婢們撐了腰啊!”王嶽剛剛走遠,劉瑾和丘聚穀大用三人忽然跪在地上,抱住朱厚照的小腿痛哭起來。今兒痛快,小爺替他們出了一口氣,索性誇張地感激涕零表現一番。
“起來吧,我自己的人都不護著,那還算什麼太子?”小朱撇撇嘴,小手輕招,示意他們起來。
“太子,奴婢們可沒白跟你一回!”劉瑾率先爬起,伸手擦著眼角哽咽說道。又是感動,又是感慨。另外兩個也有樣學樣,大家比著肉麻。
“好了好了,都下去歇息,本宮累了,不用跟著。”朱厚照不耐煩地笑笑,轉身便要進寢殿。
“太子、太子。”劉瑾在他身後小聲叫道。朱厚照回頭看著他:“還要幹什麼?”
“嗬嗬,奴婢給太子報個好,前次你吩咐的物事,奴婢們安排妥當了!”
“什麼物事?”朱厚照腦子不住搜索,原來那貨到底要了些什麼,可想來想去想不起來。
“嗬嗬,太子真是健忘,你不是嫌以前那匹馬駒不雄壯麼,奴才們托了禦馬監,弄來一匹好馬,正要尋個機會請你去瞧瞧呢!”張永笑道,劉瑾和穀大用也是嘿嘿直樂,顯見這東西他倆有多上心,多難得。
朱厚照大喜,雖然沒騎過馬,不過哪個騷年沒幻想過威風凜凜放馬馳騁的英姿?當下笑道:“那好,走吧走吧,在哪兒?”
三個太監開路,引導朱厚照經過文華殿小道,出東直門,繞著**宮牆走了好大一段路,鬼鬼祟祟,這才繞從玄武門(今神武門)進了後苑(禦花園)。來到後苑西北角大片圍欄圍好的沙地,隻見張永和穀大用跑到外麵招呼半天,過一晌,倆人帶著幾個馬倌和小黃門,牽著一匹高頭大馬走了過來。
朱厚照湊過去一看,眼睛頓時直了。
大太陽下麵,一匹高高的大白馬,全身銀白如雪,無一根雜毛,從頭到頸部一鬃飄逸的長毛垂下,根部卻勁硬如鐵,大眼尖耳,四肢矯健修長,線條分明。最奇特的是陽光照耀之下,這馬身上散發出一層柔和淡淡紫色光暈,如同綢緞一般。那亮光包裹著全身,竟有了幾分令人感到神秘的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