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百三十九章 終究要反(1 / 2)

對於這群學士而言,解開一個有一個值得辯論的命題,是最重要的。今天以前,張說也認為,驪山學宮的學士們,肩負的本就是立言的擔子,可不就應該做那不聞窗外事的聖人?

隻不過今天突然起意,想到了謝神策說的那句話,覺得頓時什麼都是虛的。

謝神策說,孔聖人的世界裏,路上不會丟東西,丟了東西,大約隻需要原路返回就一定能失而複得,這是極好的。而現實世界裏,人們會撿起別人遺失的東西,順便再衡量一番要不要私藏了,還是交還失主,於是就有了善惡。

秩序的出現,就是為了規範那第一個撿起東西的人,讓他能夠秉行大道,自食其力。而這樣做的人,是有品德的人,以此區別於私藏不勞而獲的人。然後就有了好人壞人。

好吧,接下來,好人會譴責壞人,壞人氣不過會打好人,然後就有了戰爭。

張說對謝神策這套理論很沒話說。感覺好像哪兒都不對,但要破立,又殊為不易,於是在那天之後,張說就很少找謝神策說話了。這都是幾年前的往事,張說一不小心想起來,很不開心。腦海中某個女子的身影一閃而逝,張說臉上沒有表現出什麼,心緒卻沉到了水底。

利義之辯終究隻是驪山學宮的學士們最關心的事情,對此結果已經不感興趣的張說率先起身離開,隨後百裏兌與白顏後腳跟上,正處於激憤熱烈之中,辯論的波瀾壯闊的學士們沒有察覺,或許察覺了也不會關心。

“文人打屁,老夫是受不了的。”

隔開一段距離,大將軍白顏率先發牢騷。

然而牢騷終歸隻是牢騷,白顏不敢——不是不敢隻是不願——當麵說,他的孫子還請了一個驪山學宮的稷下學士講學,怕這話要是傳到那位西席耳中,被老伴兒疼愛更溺愛的孫子,多半要多挨好幾頓板子。

百裏兌笑了笑,不置可否。

與外人想的不一樣,百裏大司農與驪山學宮的關係並不好,做了許多學宮禮義之外的事情不受待見,他本人也瞧不起那些學士。這一點在張說看來,很可能是因為作為學宮祭酒的父親士林威望很高,卻沒能保好待他如親子的三姨娘的緣故。

每個人都一些秘密,這不足為奇,張說知道很多人的秘密,也善於利用。他也相信,這位治國治下手段都讓人欽佩的養蜂大司農,知道的更多,比他更善於利用。

當下一路下山走到半山腰涼亭,三人分坐,隨意找了個話題熱場,張說便切入正題。

“我的眼線來報,奚人近段時間的所作所為,並不隻是簡單的‘回家’這麼簡單。”

百裏兌笑道:“張少府的眼線夠長,傳回來的消息也夠準確。不錯,老夫的兒郎們也傳回了消息,說是奚王名為回家,實為造反。”

兩人對視一眼,隨後看向了白顏。

此間坐著的,就三個人,張說是文官,百裏兌是大司農實際上更是蜂房的養蜂人,是個老諜子,唯一能夠對軍方產生真正影響力的,隻有白顏一人,因此三人既然說到這件事,那就要知道白顏的看法。

然而白顏的看法很簡單:“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狼子野心,非不可預。”

意思就是,占達山那小子就是白眼狼,喂不熟是很正常的,倒戈反叛這樣的結果是可以預見的。

白顏接著說道:“如果不是你們當初的謀劃除了問題,就是這件事情已經被有心知道並且利用了。奚人其實並非一定不可馴化,我觀奚王此人,勇武韜略雖皆是上乘,但未必就能人上人,比之在座你我當年,恐怕都不如。這樣一個人,如果能夠調教好,不失為一柄尖刀。雖說現在並未真正撕破臉,朝中不、明、真相的大有人在,然而刀尖已然有逆轉的跡象,何也?還不是因為知道了他奚人內亂的真正緣由?”

“那麼這樣一柄本可以用奚人、晉人、鮮卑人的鮮血磨礪的尖刀,現在卻被我們自己磨亮了,轉而懸在我們頭上。不得不說當年神來之筆,如今醜陋不可言。”

白顏這些話說的直接,放在一般人,那就是赤裸裸的嘲諷,尤其是最後幾句,更是一舉推翻了秦帝張說百裏兌的“百年謀劃”,辛辣至極。

張說與百裏兌微微尷尬,卻並未如何反駁,一來知道這位大將軍平日很少說話,但多說必傷人,已經習慣,二來確實是事實,沒什麼好值得否認的。

百裏兌看了看張說,想了想說道:“我們的計劃沒有問題,他應該沒有可能知道事情的真相,而且就算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老夫以為,沒有十年時間積攢起足夠的資本,他怎敢叛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