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兵必勝其實並不是什麼真理,至少大部分的將軍,並不會將這句話作為自己身處劣勢時候的自我鼓勵與安慰。絕大部分時候,絕望了的士兵,沒有一個有力的核心將其凝聚,隻會是被肆意屠殺的豬狗。
然而此時的謝神策等人算不上哀兵,人數上也未有太大的劣勢,在氣勢上倒是慷慨激昂了許多。
我們是做大事的......
這樣的念頭在很多人腦中盤旋,除去一開始的幾人,後來加入的一些人乃至於樓大叔手下的騎兵們,都是這樣的想法。
不是毫無意義的送死,或許這樣就能破了宇文家兩兄弟的關係,進而為西北軍的援軍爭取到時間。
當那種“我是這個世界的拯救者”的念頭出現並且紮根之後,氣氛帶動了起來,幾十個人都這麼說,便一時之間很難消除,隨後便是鼓足了力氣拚殺。
若是不幸死了,或者也能撈到墊背的。一個夠本,兩個就賺了......
再多......其實也沒想那麼多。
迎麵而來的這一群人,實在是精銳,或許還比不上臨親衛那樣,無論個人還是整體都幾乎完美,但較之西北的遊騎兵,已經相距頗微了。
那邊宇文狐的親兵開始嚎叫,而這邊謝神策身後,是死一般的寂靜。
他們撐不住了,已然視死如歸了吧.......這樣的念頭讓宇文狐心中一陣驚喜。他已經認定了那排頭的人就是謝神策,想著如果能夠一擊必殺,便千裏不留行的遠走。那個老道士經常說起的中原人之中的俠客,不就是此等風采麼?
我雖是鮮卑人,卻也不是沒有文化風采的蠻人,今天之後就讓你們知道,允文允武不隻是說說而已,風流倜儻也不隻是斯文有禮。
下一刻,便是兩把錐子,尖對尖狠狠的紮在了一起。
那把筆直刺過來的長槍,槍尖是一點寒芒,此時太陽已經西斜了,說是寒芒或許有些不恰當,金芒倒是挺像,隻不過對麵右手抽出的彎刀將這一美感破壞了。
你這一刀巧則巧了,卻是花哨,嚇唬門外漢夠了,又哪裏傷的了我......像是慢鏡頭一般,這伴著大喝本應該是示弱奔雷的一槍一刀,在謝神策眼中不僅緩慢了,而且其中的破綻還被捕捉到了。
於是繯首刀簡單的一點,再順手一帶,蜻蜓點水般磕開那長槍,隨後在彎刀刀鋒還未完全亮出來的時候,細長的繯首刀便從那人頸脖之間帶過。
鮮血噴湧,沒有了頭顱的屍體坐在馬背上顛簸了十來步,便倒了下去,隨後就被踩成了過冬的肥料。
這些人配著長槍,實在是一種巨大的優勢,然而略微鬆散的隊形並沒能將這種優勢發揮出來,麵對人數稍遜但密度更大的謝神策等人,這種鮮卑人中並不常見但異常高貴的騎槍配彎刀,竟然就落了下乘。
或許這段時間經曆的有些多,而且一般都是自己在修煉五年十年都沒法打贏的人,耳濡目染之下,謝神策竟然隱隱有了些許宗師風度。
——麵對的等級不一樣,此時謝神策麵對的情況,一如當時老道士、慕容端麵對他,都可以肆意妄為。
宇文狐沒能與謝神策遇上,並不正麵相對的位置讓他們在第一次碰撞的時候沒能交鋒,而隨後宇文狐就發現自己遇到了一件比殺死謝神策更為迫切和棘手的事情。
他的騎槍親兵似乎是......輸了?宇文狐不是很確定,他現在能確定的是,自己被一個人盯上了。
對麵那個比教他功夫的老師還要恐怖一點的人,那個人手中,是一柄巨大的斬馬。
是的,李閻王盯上宇文狐了。在李閻王數十年的軍旅生涯中——雖然有二十多年都實打實的浪費在了山清水秀的淮揚道,但骨子裏的殺伐非但沒有減少,反而是內斂之後一旦噴薄就不想停止的洶湧澎湃,二十年的壓抑,讓李閻王在心懷積鬱更加沉穩之餘,也狠厲了很多。
擒賊先擒王......我拚死拚活才救回了徒弟,你們這些人居然不讓我把他帶回去要半路殺他......還有王法嗎?還有法律嗎!
今天不斬了你,對不起我的大刀。
興致勃勃而來,因為急於求成的一次失誤,便將自己以一種劣勢送到了暴怒的李閻王眼前,許多年後宇文狐都認為自己當時是很傻的。當然,他以為的人生中最傻的時刻,也相距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