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金得君】第五章(1 / 2)

故事並沒有講完,但月亮已經高高的掛在了天上,許先生不說話了,似是在沉思。

虎娃年紀小,睡的早,不知何時,挨著阿鬆的大腿睡著了,燈光下黑暗裏隱隱憧憧,看得出來,琅琊鎮上的百姓們都還很精神,倒是不知何時坐進人群的鎮長看出了許先生臉上的疲態,驅散了人群。

人群漸漸散去,連熟睡的虎娃也被阿鬆給抱走了。

“很抱歉。”許先生衝鎮長歉然一笑,吹滅了案上的油燈,一步步走下了露台。

“鎮長想必是有話要與小女子講吧?”

五月初的夜裏還有點濕氣,許先生的衣衫似是被浸濕了一般,在月下黑了一大塊,沒有了油燈照明,鎮長那一眼望過去,好像是看見了一個身受重傷而死的人又立了起來一般。

可怖極了。

“姑娘,老朽知曉姑娘是個有學識的才女,也知道姑娘大有來頭,隻是這些宮中秘聞,實在不適合講給這些淳樸的百姓聽。”

鎮長撫摸著他那廣袖上銀線繡著的紋路,輕聲說道。

他沒有說的是,琅琊鎮雖然隻是子虛皇朝的一個平凡小鎮,但這裏離上京極近,若是叫這些宮闈秘聞越傳越遠,傳進天家耳中,不說旁人,他這個鎮長便是頭一個倒黴的了。

他在這琅琊鎮當了幾十年鎮長,一輩子小心警惕,從未想過會惹此大禍。

“倒是叫鎮長為難了。”

許先生沉吟了片刻,才緩緩說道。

她的聲音並不算太好聽,時常會有點嘔啞嘲哳的老嫗一般的感覺,叫鎮長這人生都要走到盡頭的人的有些不習慣。

“不不不,是老朽叫姑娘為難了。”

鎮長雖然並不是什麼大官,但官場之中的門道總歸是要比普通小老百姓知道的多一點的,理了理袖子朝著許先生便行了一個大禮,並且雙手奉上了一袋子銀錢。

這便是要趕她走的意思了。

“鎮長不必行如此大禮,快快請起。”

許先生不動聲色的搖了搖頭,將就要跪下的鎮長扶起,也沒有收他送上的銀錢,便緩緩往那間破舊的客棧走去。

這是琅琊鎮上唯一的一座客棧,客棧不大,房間不多,隻有一個年邁的掌櫃和他約莫十歲的孫女。

給許先生開門的正是老掌櫃的孫女秋卉,她此刻還有點睡眼稀鬆,顯然並沒有去瞧許先生說書,見了許先生孤身一人踏月回來,眯細著眼給她帶路。

許先生辭別了鎮長,跟著秋卉摸黑走回自己的房間。

房間裏依舊是漆黑一片,許先生見著秋卉轉身便要走,攔住了她。

“秋卉姑娘,能否為我尋隻蠟燭來?”

許先生開著門,門外蟲鳴聲作響,黑乎乎的,她靠在門上,一眼望著她剛才說書的地方,槐樹的遮掩下,比這四周的夜色更黑了。

“我去找找。”

黑夜裏,小姑娘就那麼熟練的踩著咯吱咯吱的木板走了,絲毫不怕踏空一步,不一會兒連她那黑漆漆的背影也融入了夜色之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很久,才再次聽見那小姑娘的腳步聲。

“真不好意思先生,我們客棧沒有蠟燭,隻有油燈。”

她確乎是習慣了這樣的黑,駕輕就熟的將油燈擱在許先生的屋子裏有拿火石打燃了點上。

乍然而來的燈光叫立在門口的許先生竟有些睜不開眼來了,眯細了半會兒,才敢直視舊桌子上散發著昏黃的光的油燈。

那桌子上空落落的。

“謝謝了。”

許先生似是滿意極了,打發走了秋卉,也不關門,就著這樣的夜色和這樣的油燈,從來時的包裹裏翻出一壇上貢的武夷春來,自飲自酌。

“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重樓……”

飲著飲著,許是有些醉意了,許先生拍著手唱道,“愛上重樓,為賦新詞強說愁……”

“而今識盡愁滋味,如雋,你可知道?”

你一定是不知道的,她坐在簡陋的桌子前,目中光怪陸離,許多人影從她眼前晃過。

深愛者之如那一身黑色衣袍貴如瓊枝碧樹的虞濱宮,憐之者如清俊秀逸的蘇如雋,再後來,是一生命運坎坷的紫衣、阿玨,也知道劉瑾大義的取舍,趙時宋對她的遺憾,宣於邈對沈青柔的愛恨,或許還有許多,沈青霜、謝沅辰……

還有曾經的白九蓮。

那含醉的眸子裏仿佛看見一個女子婉約的身段,在燈下起舞,在月下起舞,在花上起舞,她的眉目裏暗含著情誼,她的姿態裏藏著妖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