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晨曦照入總理府,將內部裝潢精美的地板牆壁都鍍上了一層眩光。
希特勒倚靠在沙發上,灰藍色的眼珠直直望著窗外一株蒼翠的青鬆,然而如果有人走近便會發現,他的雙眸空洞無神,注意力明顯不在眼前的景色上。雖然距離被方彥拒絕已經過去了整整2天,但希特勒仍然無法釋懷,每當想起那天夜晚的情形,他的心中便五味雜陳,說不出的難受糾結。
半個多月前,希特勒還沒打算要像對付勃洛姆堡那樣搞掉雷德爾。因為他對方彥的未來發展寄予厚望:隻要後者再在艦隊中發展個三五年,就能在基層官兵中積累起足夠大的聲望和影響力,屆時國社黨便可從下往上的架空雷德爾,將海軍真正收入囊中。對於雷德爾這位兼具才華和風度的老職業軍人,希特勒心中還是存了一分敬重,能讓前者體麵交出權力自行退役,也算是傳統國防軍與新興國社黨之間精誠合作,繼往開來,最後善始善終的一段佳話。
然而令希特勒沒有料到的是,雷德爾竟然用了極為激烈的手段來維護自己的權位。方彥被調離能與基層官兵密切接觸的一線艦隊,轉而到雷德爾的眼皮底下就職;其人際公關範圍頓時就從數以萬計的官兵變成了辦公室裏的幾百號人,且當中的大多數還都是雷德爾的心腹。這登時就讓希特勒無法保持淡定了。
對於希特勒而言,方彥實是他和平接收海軍權力當中不可或缺的一環。因為目前海軍中再沒有第二個人能像方彥那樣既被廣大基層官兵崇拜神往,又對他希特勒和國社黨忠心不二。
盡管潛艇部隊司令鄧尼茨也是希特勒的堅定追隨者,但隨著斯卡帕灣奇襲和挪威海戰的兩場大勝,德國海軍中的艦隊派已經完全壓倒了潛艇派,因此鄧尼茨隻是一個無足輕重的配角,根本左右不了海軍內部的局麵。此番方彥被針對打壓,無疑是給了意圖染指海軍的希特勒以沉重打擊:其伸向海軍內部的觸手被斬斷,再難以通過最初的策略完成權力的交接轉換。
麵對雷德爾的激烈應對,早就壓抑已久的希特勒終於忍不住爆發了。先前他之所以容忍雷德爾處處在國家社會主義旗幟下特立獨行,是因為有法、英海軍這兩個強敵必須要後者去應對;現在英國艦隊元氣盡喪,與法國海軍等量齊觀的意大利又蠢蠢欲動準備參戰,德國海上勝勢已定,雷德爾也就失去其可供利用的價值了。在這種情況下,希特勒終於露出了他冷硬猙獰的一麵,既然這個絆腳石如此不識時務,那麼把它鏟平就是最佳選擇!
根據希特勒的計劃,扳倒雷德爾的行動將由方彥來做。一方麵他在海軍內部實在沒有幾個值得信任的可靠人員,另一方麵也在於方彥和雷德爾關係密切,向雷德爾下套時不易被對方警惕察覺。至於方彥是否會向雷德爾下手,希特勒是有超過9成的把握:隻要方彥看一看雷德爾對自己的打壓針對,再看一看希特勒給出的中將軍銜和未來海軍總司令的許諾,如何選擇還用說麼?
然而,正是這件十拿九穩的事情,卻在最後出現了變故。方彥的態度大出希特勒意料,而他給出的理由也令希特勒難以認同。誠然,美國海軍的確是德國海軍今後的最大假想敵,但這並不意味著兩支軍隊就很快要兵戎相見——過去日本和美國相互較勁了多少年?現在太平洋上不照樣相安無事麼?
更何況,羅斯福那個戰爭販子總統隻剩下了最後1年任期,到1941年初他就要當滿2任卷鋪蓋滾蛋。美國開國近200年,就還沒有哪個總統能當第3屆的。等換一個人上來,德國完全可以向北美伸出橄欖枝,以瓜分英國殖民地作為共同目標來與對方講和!
想到方彥那過於天馬行空的腦回路,希特勒就氣恨難平,憤怒欲狂。因為他這一撂挑子不幹,希特勒就再找不到合適的人去把雷德爾拉下馬了。
蓋世太保雖然能做一些無中生有的事情栽贓陷害,但雷德爾的聲望遠非普通將領可比,再加上其周圍還有大批願為他竭力澄清的忠實部下,沒有真憑實據根本扳不倒他。希特勒發現,自己把雷德爾趕下台的決定竟然因為方彥的不配合而流產了。對於手握至高權力的希特勒而言,還有什麼能比這更令他感到挫敗憋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