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烏雲低沉,淅淅瀝瀝的小雨如同給巴黎城披上了一層霧簾,下午4時,位於城北郊外的機場上空,一架運輸機從雨幕中緩緩降落了下來。
丘吉爾邁出艙門,撲麵而來的冰涼水滴立即濡濕了他的臉顏,不過丘吉爾卻完全無視了身後想要為他撐傘的侍從官,徑直大步朝前來迎接的英國駐法國大使羅特爵士走去。看到率領幾名帝國要員便風塵仆仆趕來的首相,羅特大使心中泛起一絲苦澀,在與丘吉爾握手致意後,便開口出言道:“具體的局勢請您到大使館後再向您彙報吧。不過,預計最多幾天,德國人就要進入巴黎了。”
汽車嗡鳴,載著眉頭緊鎖的丘吉爾進入城內,在聽取了幾名武官的彙報之後,丘吉爾總算是大致明白了此刻的戰局。原來在比利時前線,聯軍的主力並沒有被撼動,然而在戰線中段的阿登地區,德軍的攻勢卻如海嘯狂潮,已經把防守這一地段的法軍徹底擊潰。得知聯軍主力尚存的丘吉爾神情稍霽,當即又馬不停蹄地趕往法國外交部。在他的理解裏,法國人應該已經有了應對之策,畢竟這種局勢法國人在世界大戰期間經曆過好幾回,不至於就這麼被打垮才對。
白牆潔淨,樹木蒼翠茂密,法國外交部的庭院景色一如記憶中的優雅嫻靜,然而當丘吉爾步入大門之後,卻發現幾大團火焰正在中央空地上熊熊燃燒,在雨幕中騰升起濃重黑煙和嗆人的氣息。七八名法國官員推著小車,把一疊又一疊的文件倒入火堆,他們臉上寫滿了急促與慌亂,似乎馬上就要從此處撤離。
丘吉爾步履微頓,不詳的預感再度從他心裏升起。走進一所精致的房間內,丘吉爾終於看到了他此行想要見的法國總理雷諾。在雷諾旁邊,還站著法國國防部長達拉第和陸軍總司令甘末林。此時,幾名法國高層都像是失了魂似的杵在原地,見到丘吉爾出現,竟無一人顧及禮儀,邀請他們遠道而來的盟友坐下商議。
房間裏充斥著凝重的氣氛,時間也仿佛在這一刻凍結,站在門口的英國人和裏麵的法國人呆呆對視,隻有沙沙的細雨聲在耳畔回旋。不知過了多久,身為軍隊統帥的甘末林才打破了沉默。他簡單向丘吉爾講述了一番戰局,其內容和之前丘吉爾從英國駐法武官處得知的大體相近、所不同的是,甘末林提到了在德軍裝甲部隊後方,還有8~10個全機械化的師正在快速挺進。這些部隊分成左右兩翼出擊,如蟹螯般瘋狂撕扯法軍已然崩潰洞開的中路防線。
“……目前德軍正全速奔向亞眠和阿拉斯,其目的顯然是要推進到海邊,切斷深入比利時的盟軍退路。再不然,就是指向巴黎。”甘末林緩緩說著,在一張架起的地圖前為丘吉爾勾勒出了目前的戰線。丘吉爾雖然不怎麼懂陸戰,但也從戰線中部那個明顯深入法國腹地的突出部感覺出大事不妙:德國人距離巴黎竟然隻有莫約100公裏了,可現在距離陸地戰爭打響才過去幾天?
“戰略預備隊在哪裏?”丘吉爾忽然向麵前的法國人開口詢問道。甘末林心中苦澀,他何嚐沒有派預備隊去嚐試堵住缺口?然而洶湧狂猛的難民潮已經在戰線中部形成了無法阻擋的多米諾洪流,法國的援軍隻要一靠近,就會立即被衝散,並反過來成為潰敗大軍的一員。為此,法國甚至連精銳的第1裝甲師都搭了進去,現在再把後備力量派往中部,無疑是火上澆油,白白去填無底洞!
甘末林嘴唇翕張,沉默片刻後回應道:“一個也沒有。我們人數上居於劣勢,裝備上居劣勢,方法上居劣勢,要想堵住這個缺口已經不可能辦到。”丘吉爾眼眸中浮現出難以置信的震驚之色,肥胖的身軀晃了晃,幾乎便要眩暈跌倒。丘吉爾猛然咬牙,緩步走到地圖前凝視起來,無論如何,他都不能放棄戰鬥的希望。
“反攻,我們應該反攻。”丘吉爾手指地圖,神情堅定的說道,“馬斯河防線被突破是嚴重的,但不是致命的。事情可能很糟,但絕不是不可挽救。1914—1918年間,曾有過多次突破,可是全都被擋住了。即使1914年,德軍距離巴黎隻有20公裏的那次攻勢,我們不也頂住了嗎?根據以往的經驗,德國人的這種攻勢持續不了多久,最多再有1到2天,他們必定會停止前進,屆時就是我們反攻的時刻!”
聽得這番基於感性出發的慷慨言論,甘末林那原本已是一潭死水的絕望心緒竟又泛起了幾分漣漪。是啊,現在中路德軍已深入法國腹地,補給必然不足;而他們的側翼也不安穩,因為大量步兵不可能擁有機械化部隊一般的機動性,中路德軍現在就靠最前方十幾個師在豬突猛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