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哪裏去?"我縮著脖子問,寒冷已經讓我的思緒凍結。
"龍宮。"
龍……宮?
我心頭一顫。他竟然讓我回龍宮?明知道是有去無回,他竟然還做這樣的安排?如果不是對我厭倦透頂,恨不得早早甩掉這個包袱,便是對自己的生死已毫無把握了。
"我不去。"我衝口而出。
"可是,站在這裏你會凍死的。"
"我不怕冷。"我倔強地咬著磕磕碰碰的牙齒。
他無奈地望著我笑,伸手摸了摸我的頭,一股熱氣順著他的掌心流入我的體內,漸漸融入四肢百骸。
"我要跟你們一起進去。"恢複了一些力氣之後,我坦然凝視著他的眼睛。
他一愣,大概還想不出不傷人的拒絕的話語,一邊早等得不耐煩的冷傲滿不在乎地說:"要去就去唄。"
"真的?"
"我說了還有假?"
我正高興,卻聽得等待厲聲嗬斥道:"你怎麼不聽話呢?"
"你說了不會丟下我的,現在又要我走,你是什麼意思呢?要我一個人回龍宮,我就不聽。"我又氣又急,紅了眼圈。
他看著我,似還有話說,卻終於沒說,隻輕輕歎了口氣。
很多年以後,當我獨倚綠綺,回想往事,恍惚有些明白了。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信念,有的人簡單一些,隻要努力就可以達到,而有的人,隻是那一點點絕望中的渴望,在別人看來也許不可理喻,甚至與道德俠義背道而馳,但他自己卻不顧一切地堅持。
如我對等待,等待對羽。
傾盡一生,隻是在絕望中守候一盞希望的孤燈。
一旦失去,就不能生存。
那個時候我想,命運的注定或許正是這種信念的注定,它鬼魅一樣操縱著我們每一步的前行,操縱著每一次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抉擇……
五
女媧神跡,有著與北俱蘆洲全然不同的溫暖與明亮。
天帝,王母娘娘,觀音菩薩,李天王……所有我能知道的天界力量此刻全都聚集於此,當然還包括我那位韜光養晦,已多年不出龍宮的師傅--老龍王。
他看著我,目中有著一抹不同於他人的悲憫與歎息。
或許,他早料到有這一天,所以並不熱衷於教我習武,也不肯輕易放我出師門。若果如此,倒是我錯怪他了。
我對他甜甜一笑,用著絕不同於往日的尊敬口吻恭恭敬敬地喊了聲:"師傅"。
站在他身邊的巫鏡大驚,憤怒地瞪了我一眼,好像覺得認識我是一件令他多麼蒙羞的事情。
我惡作劇地對他扮了個鬼臉,引來其他門派弟子的惡意哄笑。
他臉上忽青忽白,卻又礙於天界的規矩不敢擅自對我用強,隻能用眼刀痛恨地屠戮著我。
我哈哈大笑。但在笑著的同時,卻又敏感地覺出,師傅雖然並沒有如他那般震驚惱怒,但,卻也並未對我做出任何回應。
也罷,龍宮與我有何關係?從前我尚不肯認他作師傅,今日又何必多此一舉?
平生故人,去我千裏。
該隨風的都讓它隨風去了吧?
禦座上的天帝高傲而冷漠地注視著這一切,不發一語。
冷傲哼笑一聲,目光雪亮,直指禦座之上,"我就站在這裏,你們可以放了羽兒了。"他立在那裏不動,但渾身散發著的逼人氣勢,讓人感覺到當今世上,再也沒有可以抵擋他的任何東西。
沉默!
許久,王母冷冷地說:"羽落觸犯天規,理當在此幽閉思過,與人無尤。"
冷傲嗤之以鼻,"什麼是天規?難道你們與妖魔為伍企圖將我困於生死劫中,就是所謂的天規?若是這樣,這些所謂的天規何止是要大大的觸犯,而是早就該廢止了!"
"廢止?"王母冷笑。"冷傲,你的確有過人的天賦,超常的智慧,但是,你過於自負,驕傲是你最大的弱點,如果你肯聽從等待的建議,回到長安準備戰神山比武,或許所有的規條都將由你來製定,但,你卻偏偏來到這裏。比武台下的生死,可就說不上什麼公平不公平了。"
我心中陣陣發寒,抬眸四顧,仙人們幸災樂禍,王母笑意叵測。純白如玉石的天光籠罩著神壇上的一襲白衣,脆薄如紙,如幻似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