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庫管事的在周圍支起了一圈兒帷幔，形成了一個單獨的產房。
帷幔內外一片靜默，外麵爐火正旺，銅壺冒著熱氣，除了吱啦啦的水聲和劈啪作響的火花，再無聲音。
穩婆進去的時候，血已經差不多止住，鍾離媚半依半靠在草堆上，腰際以下被一整張皮毛遮住，身下墊著厚墩墩的毛氈。
盡管滿頭是汗，可她神色平靜，沒有一絲一毫的慌亂。
殷見清明白男人進產房是大忌，便立在帷幔外麵，低聲問道，“洛秋，你感覺怎麼樣？”
“看情形是個倒胎……”
隻這一句，他便聽出了鍾離媚言語中流露出的疲憊。
同時心頭一縮，倒胎的話，即便是強行把孩子生下來，她也會死於產後血崩。
如果現在就打掉孩子，她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再晚的話，就來不及了。
她是個大夫，應該比自己更清楚事情的嚴重性，想必她已經有了自己的決定，否則斷斷不會說的如此輕鬆。
不多時，滿手是血的穩婆便恍然無措的跑了出來，見到殷見請，就認為他是孩子的父親，便焦急的說道，“這位公子，夫人說的沒錯，是個倒胎。老身想跟您要句話，緊要關頭，是保大人，還是保孩子。”
話音未落，一簾之隔的產房內傳來一聲淒厲、壓抑的嘶喊，殷見清更是沒了主意，“……這事兒我做不了主，孩子的父親出征去了，還沒有回來。”
“那可怎麼辦呢！當家的不在，我們更誰討主意去？”
穩婆一聽也慌了手腳，產婦本就動了胎氣，又耽誤了這麼久。
要不是她止血止的及時，早就死於失血過多。能撐到現在，已屬不易。可即便如此，也不能再拖下去。不然，大人和孩子都會保不住。
“您倒是給句話呀！”
殷見清本著兩害相較取其輕的原則，慎重的問道，“哪個勝算高些？”
“當然是保大人的更有把握！”
“那就保大人！”
她和三弟都還年輕，孩子沒了可以再有。要是她有個閃失，三弟非瘋了不可！她必須好好地活著！
“殷見清，你個混蛋！”鍾離媚甩掉咬在嘴裏的毛巾，厲聲罵道，“我的事情輪不到你插手！”
他極少顯露霸道的一麵，人命關天，索性豁出去了，“你得給我活著！你要是有個什麼，三弟回來問我要人，我拿什麼給他！”
言罷，他轉向穩婆，斬釘截鐵的命令道，“保大人，就這麼定了！”
“好！”
穩婆挑簾進去，沒待多久，連帶蓮香，統統被鍾離媚的轟了出來。
老老少少幾個人，忙的滿頭是汗，雙手全是血跡，竟是手足無措的立在當場，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唯有把目光投向了殷見清。
本就心焦，情勢如此，他也惱了，沉聲質問，“你把人轟出來，這算什麼？”
知道她脾氣大，可也該分分時間和場合，不能由著性子胡來！她不管不顧的把人趕出來，跟自尋死路有什麼區別？
鍾離媚久久沒有答話，他也不能進去，隻能急的原地轉圈兒。
正在帷幔內外僵持不下的時候，突然一陣烈馬嘶鳴，急促的馬蹄聲一經止住，轉眼間便掠進一道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