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離霽的那聲爹始終沒有叫出口,殷見深拿出了十二分的耐性對待兒子,來日方長,終有一天他會心甘情願的開口。
當天中午的飯菜十分可口,鍾離霆和小外甥吃的不亦樂乎,獨獨岐伯滌濼對此不以為意。吃過午飯,他隻留了兩個雜役,把其餘的下人統統遣去了別處。
哄著兩個小祖宗睡下,殷見深剛想歇歇喘口氣,便被嶽丈大人叫進了藥房。
“把案子收拾幹淨,一個時辰後沏好了茶等我。順便準備幾樣可口的點心,我不愛吃甜,也不能的太鹹,你看著做吧。”說完,滌濼抬腳邁過門檻,悠哉悠哉的走了。
望著室內桌上和地上的些許狼藉,殷見深強壓怒火,決定先去廚房準備好做點心的材料,醒麵的功夫再來收拾。
如果自己沒記錯,個老家夥下午會喝鐵樹春茶。還要琢磨搭配茶水的點心,不甜不鹹,他幹脆抓一把麵粉放嘴裏,那味道絕對剛剛好!
真不是一般的難伺候,自己做什麼鍾離媚吃什麼,從來不挑食。
他可倒好,吃的順嘴了不說好,反而處處刁難,吃口點心還那麼多講究,他不嫌麻煩,小爺還不願意伺候呢!
要不是看在他替自己養兒子、給媳婦治病的份兒上,且懶得聽他指揮!
殷見深心裏帶著怨氣,三下五除二準備好了做點心的材料,拎著掃把和拖布就進了藥房。
依照藥材的模樣分門別類的歸置整齊,把瓶瓶罐罐對照標簽放進抽屜,把收稿和紙張攏到一出,收拾幹淨了台麵、金,給筆洗換上清水。這才開始掃地、拖地,等一切收拾停當,依然過了一炷香的時間,他著急忙慌的鑽進了廚房。
時間緊迫,他也沒了抱怨和腹誹的時間,做得了點心又不是滌濼一個人吃,兒子和自己也能吃上一頓,這就不算虧!
在精神勝利法的作用下,在滌濼睡醒之前,他先一步把點心端到了孩子麵前。
鍾離霆和鍾離霽一覺醒來,就聞到了撲鼻的香味,兩個小人一前一後跑到桌子旁邊。鍾離霆大一些,自己搬了個凳子坐下,伸手就去那盤裏的蓮蓉球。
鍾離霽個子小,隻能扶著板凳踮起腳尖往桌子上張望,看舅舅大快朵頤的吃著,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殷見深。
“想吃嗎?”
他還是不說話,認真的點點頭。
殷見深抱著兒子坐在身前,拿過桂花芙蓉餅,掰了一小塊遞到他嘴邊,他搖搖頭,指了指桌上的茶碗,低聲說道,“喝水……口幹……”
鍾離霆聽到這裏,撲哧笑出了聲,噴了對麵爺倆一臉的點心沫子。
隻聽他扁扁嘴,拍了拍胸口,說道,“他從小就毛病多,都是讓我爹給慣得……”
殷見深倒了兩杯茶,塞了一杯給鍾離霆,十分護犢子的反駁道,“講究些有什麼不好?總比被點心噎死的好!你瞧瞧你,吃的滿臉都是,哪有個當舅舅的樣子?”
“再沒樣子,我也是他舅舅!你管著麼你!”
“嘿!我說你小子,兩年不見,嘴巴越來越刁毒,真不愧是你娘的好兒子!”說到這裏,他恍覺始失語,連忙低頭喂兒子喝水,偷眼打量著鍾離霆反應。
他神色一暗,猛往嘴裏賽了幾口,含含糊糊的說道,“我沒有娘,從生下來計就沒見過!難道你見過嗎?”
“我當然見過!你娘人很好的,你不要瞎說!沒有娘,你難道是石頭縫裏蹦的?”
“吃……”鍾離霽眼巴巴的瞅著大人手裏的點心,小胖手不住的拍打著桌麵,急不可耐的喊著。
“好好好……每一種先吃一口嚐嚐,喜歡吃哪個就跟爹說,聽見嗎?”
“嗯!”鍾離霽邊咀嚼邊點頭,吃食香甜可口,樂顛顛的搖頭晃腦,一副滿足無比的樣子。
沉了片刻,鍾離霆喝了幾口水,打了個飽嗝,抹抹嘴、不屑一顧的說道,“反正在府裏生了孩子的女人都會死……我才不在乎呢!”
“就算你不在意,也是那個人生了你。這是事實,不會因為你的想法而改變。”殷見深慢悠悠的說著,用帕子在他嘴周圍抹了一圈兒,“既然事情已經發生,就不如欣然接受。強迫自己忽略等於逃避,你要是個男子漢,就拿出點兒氣魄來!”
“誰說我在逃避?本世子不過是……”他跳下凳子,煩不勝煩的揮了揮手,“跟你也說不清楚,我讀書去了!”
殷見深並沒有再說些什麼,隻是望著他的背影,略略歎了口氣。
自己真的不希望他小小年紀就跟鍾離媚一樣,對母親心生怨恨。那樣不僅對誰都沒有好處,還會衍生出更多的悲劇。
比如,鍾離媚和夜雅魚的母女相殘。誰能說夜雅魚就一定錯了,她就一定正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