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老師沒有說華的不是，而是先了解他家的基本情況，得知他是家裏最小的、唯一的兒子，上有兩個姐姐，用他媽的話說，他是參加了“超生遊擊隊”而“逃”出來的，家裏為他上戶口被罰了一萬多塊錢，由此父親不得不外出打工，早出晚歸，幾乎跟兒子說不上話。
母親應付家裏的一大摞農活，還要料理家務，忙得團團轉。父母幾乎都隻有小學畢業。
周末，華基本上與村中的閑雜青年混在一起，從不看書做作業。
了解了以上情況後，文老師心想對於這樣的家長，他不能提出怎樣的要求，他們的經濟壓力夠大了，更何況他們也不知怎樣教育。所以文老師提出了讓他引路到其他同學家看看。這個晚上，文老師們將一個村的六位學生的家都走訪了，發現所有的同學家庭都較富裕，條件都比他優越。在回家的路上，文老師問華有何發現，他說：“老師，生活條件要數我家最差了。”文老師說：“是的，老師也有同感。”停了一會兒，文老師問道：“你難道願意一輩子滿足這樣的現狀嗎？”他馬上說：“我覺得讀書沒什麼用，以後我要去打工掙錢。也要過上美好的生活。”“那你覺得像你現在這樣的狀態，以後能掙大錢嗎？老師剛才沒向你母親告狀，是不想讓她傷心，如果你經常打架，恐怕沒出去掙錢或錢沒掙多少，就已經進牢房了。”他沒直接表態，而是一路沉默。文老師對他提出了一個基本要求，就是希望他不與或少與社會青年交往，不要抽煙，適當幫父母幹力所能及的農活，而沒有提出學習上的要求。
周一到校後發現他有了些變化，上課能聽聽記記了，任課老師也接二連三地表揚起了他。
可在一個月後一個周一的早上，華的母親打給文老師一個電話，說是華與父親吵了一架，發脾氣說反正學校作業太多，煩死了，不想來校讀書了。於是，文老師調了課，驅車專門往他家跑了一趟。
事情原來是這樣的。這個周末，他父親說，氣象預報說天氣要發生變化，明天下午起有中到大雨，來雨時風量較大，氣溫要明顯下降。如果不抓緊把掛滿枝頭、豐收在望的柑橘摘掉，經風吹雨打掉到地上，橘子就不容易保存，味道還會變差，就賣不了好價錢，家中因此就會遭到很大的經濟損失。而華說他有好多作業需要完成，由於他基礎差，本打算周末好好看看書，不懂的問題就去問問村中成績好的同學，如果去摘橘子，計劃就泡湯了，他希望父親花錢去雇人幫忙。可父親卻發起了脾氣，說農村缺乏勞動力，雇不到人，況且大家都要搶收橘子，還說他廠裏的請假時間也到期了，沒法多待在家裏，要華這次無論如何要幫助家裏摘橘子。華在母親的勸導下隻好妥協，采了一天的橘子。到了晚上，華精疲力竭，看著滿眼沒完成又基本做不來的作業，心裏煩躁極了，做到半夜，也隻草草完成三分之一。早上一起來他就哭喪著臉說不讀書算了，家裏這麼忙，作業又這麼多，煩都煩死啦。母親勸說無效，隻好求助班主任。
文老師對華說：“農家的孩子比城裏的孩子的確要辛苦得多，你能幫助家裏解決燃眉之急，也是有功勞的。至於作業無法完成，情有可原，沒有關係，班主任幫你向任課老師解釋一下，以後慢慢補上。”
華說：“主要是好多作業做不來，怕一下難以補上。”
文老師說：“能補多少算多少，到校後，我指定幾位成績好的同學幫你解答一下，現在就放心跟我去上學吧。”
華點點頭，迅速整理好書包等東西，搭上班主任的摩托車回到了學校。
車上，班主任問他有哪些作業？華說：“語文有兩篇‘隨筆’，數學有一張‘SMJ試卷’，科學有作業本上三頁練習題，英語有一兩張報紙的練習題，社會要歸納整理一個單元的知識，還有政教處要學生向老年人寫一封信。”
“這些作業每位任課教師要檢查批改嗎？”
“檢查主要是課代表進行，批改不一定，像‘隨筆’和英語作業，老師都說來不及批，隻是抽批幾本而已。”
文老師喃喃自語：“是啊，有中考競爭，作業鞏固訓練是少不了的，但怎樣精選，適度一點，是我們老師努力可做的。你們學生通過課代表也可向任課教師提提合理的建議。”
華說：“學生提提不太有用。”
“你現在覺得哪門學科學起來最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