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歌（組詩）
詩歌
作者：欣梓
5月1日：夜宿仙人崖農家
仙人崖一帶，農家小院
是和母親的小院一模一樣的
小院中的花草，是和母親小院裏的
花草一模一樣。灶台是一模一樣的
土炕是一模一樣的
柴草的氣息是一模一樣的
雞叫聲狗吠聲是一模一樣的
——我無法入睡
星星是仙人送出的燈盞
月亮是仙人送出的燈盞
母親是我的燈盞——列位仙人
你們能把她給我送還嗎？
7月5日回鄉：許多麻雀不認識我
它們熟悉我家的院牆
屋簷、瓦楞、窗欞
父親的草帽和炊煙的味道
它們不認識我——
一定是我陌生的聲音和麵孔
把它們嚇了一跳
現在它們三五成群地蹲在
牆肩、樹梢
大聲地議論我
這些剛出窩不久的麻雀
它們一定不知道
我離開其實隻有一百天的時間
它們的父母，那些同樣熟悉我家的
院牆、屋簷、瓦楞、窗欞
炊煙的味道和母親的拐杖的麻雀們
會不會告訴它們——
我的母親已經離開我整整100天了
我又一次夢見了外祖父
在王家窯莊的那個庭院裏
北窯裏藏好糧食
南窯裏喂養牲口（我的母親
在這兒出生，成長，出嫁）
有三畝果園的外祖父
讓我的童年空空蕩蕩的腸胃
——擠滿果香
他六十歲那年，中風，偏癱
指不能動，口不能言
在北窯的土炕上一躺三年
現在，他的老夥計們出出進進
他們說話，聲音清晰
但我聽不清內容
——地震了
我抱著輕如紙張的外祖父
跑到院外
將他放在一把木椅上時
伏在他的膝間
我哭了——
外祖父摸摸我的頭
他知道我為什麼哭
他的二女兒，我的母親
第三次腦出血，已於
乙醜年農曆三月初三
——回到了他的身邊
寫在母親墳前的詩
瓦窯坡燒過瓦的人呢
我沒有見過。瓦窯坡
拾過菜摟過草的人
是你。燒過瓦的人和你
現在是瓦窯坡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