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樹信被就近送入了職工醫院,診斷為腦溢血,進入搶救室!
家屬趕到,搶救室外向馮戈、嚴明詢問發病原因和經過。馮戈搶著說,“老主任這是累的,昨天又出事了你們也知道的,老主任後半夜才回家!工作壓力太大了,連我倆這樣的年輕人都吃不消!”
家屬接受了這一解釋,它符合邏輯。
獨有嚴明心中疑惑,馮戈完全可以說陣主任是受了我的刺激,他分明聽見了自己那句話,並知趣地沒進辦公室的,結果就出事了。連嚴明都認定自己是罪魁禍首了,若不是馮戈搶著說,嚴明就要向家屬請罪了。馮戈他完全可以不說的。
馮戈這麼做倒像是為嚴明打掩護了,這可不是他一貫的行事。再說,他就一點好奇心也沒有嗎?他就不想知道,自己要讓老主任認什麼人,以至於他受刺激發病嗎?
人做下了什麼,最難的是瞞過自己,嚴明躲到一個沒人的地方,雙手抱頭癱軟坐下。痛惜、自責、悔恨輪流撕扯他的心——嚴明你個混蛋!你為什麼偏偏這個時候讓他辨認照片,你就不能再等兩天麼?你不知道他昨晚幾乎一宿沒睡嗎?你不知道他是個年過半百,患有慢性病的老人嗎?你不知道你給他看的照片有多大的刺激性?
手機振動,來**了,是肖田的。嚴明捂住臉,指尖抹淨了淚水,這些天步步驚魂,事事不順,肖田的短信是他唯一的慰藉了——
肖田:午休了,吃完飯了麼?
嚴明:沒有。在醫院呢。陳主任搶救。我刺激的。
肖田:你刺激的?怎麼說?
嚴:我給陳主任認了一張照片。
肖田:認照片?照片怎麼了?急死我了,嚴明你別一點點擠行嗎!
嚴明:那天你在天車上看見的那個,暫且管他叫“人”吧,他是真實存在的,我拍到了他的影子。不過當時在相機我不知道,直到回家了才發現。我去找胖子,他說我的相機跟鬼有緣,。
肖田:噢,為這個你們倆大半夜的還進廠了,是不是?
嚴明:是,胖子幻想著再拍幾張這樣的照片,結果沒拍著
肖田:那當時你怎麼不跟我說?
嚴明:照片挺恐怖的,我怕刺激到你。
肖田:知道恐怖還拿給陳主任認?!
嚴明:怎麼可能,我怎麼可能拿這樣的照片給陳主任看!胖子在電腦上把照片處理一番的。
肖田:陳主任認識?
嚴明:肯定認識。隻是沒來得及說是誰就發病了。昏迷不醒。我是罪魁禍首!
肖田:不必太自責。你也不想啊!
嚴明:馮很怪。主動打掩護。你知道,他不容別人一丁丁錯的。
肖田:不怪,陳病,馮就要扶正了,籠絡你唄!
嚴明:隻有這麼解釋了。
肖田:馮看見照片了嗎?
嚴明沉吟半天,他還真沒想過這問題。按說他有機會看到的。
嚴明:說不好,當時很忙亂。咋問這呢?
肖田:秘密通常是害人的。
嚴明:書上都這麼說。
肖田:又害一個了。誰知前頭倆是不是?
嚴明:嚴重同意。
肖田:新廠房是不真有鬼?對了,昨天會著鬼麼?
嚴明:一兩句說不清。真想你早回來。
肖田:快了盡快吧。
嚴:聽口氣,你還有什麼事沒辦完?
肖:沒有哇,別瞎猜!
——下午一點多,陳樹信推出搶救室,外頭守候的人圍上去,搶著問:“怎麼樣,脫離危險了嗎?”
護士答,“還不能確定,監護室點藥慢慢恢複吧。”
嚴明鬆了一口氣,就是說老主任基本解除危險了,醫護人員向來出言謹慎的。如果不是病情有效控製了,他們早讓家屬轉院了。職工醫院,畢竟醫資力量有些差距的。
午休時間,陸續有工人來探望老主任了。還不滿足於探視,有幾位工人排定班次,陪護老主任。嚴明這才開始真正感激馮戈,不是他打掩護,給大家知道了老主任因自己刺激發病,那將情何以堪?
嚴明要今晚陪護,馮戈堅決不允,“我們這些人都是有備份替換的,就你那裏沒有!”
馮戈搶下了頭一宿的陪護,這才在嚴明肩膀輕拍一記,“這下放心了吧?快回工段吧,現在是非常時期,拜托了小嚴!”
馮戈這就擺出當家作主的姿態了,放下身段籠絡嚴明。為了他現下的示好,和上午的掩護,以及許多說得出、說不出的,嚴明也必須忘記與他之間的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