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血色迷夢
夢裏,仍然是一片永無白晝的黑暗。
凜烈的風吹打在他的身上。他微微眯起眼睛,站在一片詭異的迷霧之中。內心微微地泛起了一種奇妙的情感。竟然是……暗盼。
是不是……又可以再見到她了?
腳下的飄渺逐漸變得堅硬。他迅速地感知到自己已經有了一個可以站住的地方。黑暗在他的眼前慢慢褪去,但繚繞著他的視線,讓他不能完全看清眼前的東西。
他憑借著剩餘的視線,迅速地打量了一下自己站在的環境。熟悉的埃及壁畫呈現在他的眼前,以及各式各類的神像。埃及眾神中最為尊貴的九柱神以一種曼妙的姿態翱翔在土黃色的牆壁上,傲然地俯視著他。他微微感到愕然。雖然在遍布的埃及神廟內皆有九柱神的畫像,但眼前的這幅壁畫他從未見過。
他可以肯定,自己應該是站在一座規模不大的神廟裏。
冰冷的觸感使他停止住了準備遊走一番的腳步。他下意識地把頭轉過那個方向。頓時,纏繞在他視線裏的黑暗猛然擴張,死死地束縛住他的視線,讓他覺得昏天暗地。用盡所有的力量,他隻能瞥見身前最為寬大的牆壁上有湛藍的尼羅河水,河水的背後是讓人感覺靜美的金紅色。
忽然間,他產生了一種名為渴望的情感。他想看這壁畫,想看得清清楚楚。可是黑暗永遠與他的所願逆反,無情地圍攏著他的身體,把他僅僅剩餘的一處視線,徹底抹殺。
在黑暗裏,他忽然感覺到了自己的弱小。這有意羈絆他的黑暗,讓他感覺到了一股人類以外的力量。似乎是天神,也似乎是妖魔。
靜謐得讓人不安的空間裏,他警覺地豎起了耳朵。那一絲絲微弱的風動聲,被他深深地聽入了耳中。
驟然間,他倏地轉過身去,眼神冷冽地看著在暈暗中泛著銀光的劍尖。一個英挺的人影正在迅速地向他逼近。他下意識地握緊了雙拳,已在心裏飛速地籌劃好了如何應戰這個人。
那個人影奔跑的速度讓他微微皺眉。這顯然已經超越了王室中最高等的軍人。向著自己胸膛逐漸逼近的劍尖帶著一股死亡的氣息,將要刺穿他的胸膛。他卻仍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直直地望著那柄長劍。
已經近在咫尺!
就在他抬起手,準備側過身還給對方重重一擊的時候,尖銳的長劍仿佛長了眼睛,也在以令他驚異的速度側了方向,緊緊地對準著他的胸膛。拿劍的人已是決然要取下他的性命。死亡隨著黑暗,逐漸蔓延,慢慢地吞噬著自己。
他忽然想笑。
就這樣斃命?
然而,在他和那個人都萬萬意想不到的刹那間,一個身影迅速地在他眼前浮現。像風一樣,劃過他的身體。漫天飛舞的長發垂落在他的手中,柔滑的觸感讓他舒心。黑暗在那一刻迅速褪去,重新賦予了他視線。
鮮紅的血源源不斷地滴落在地上,開出一朵朵美得讓人窒息的血色小花。泛著銀光的長劍幾乎全部刺入了她的胸膛,再從她的背脊穿刺而出。同一刻,鮮血從她雪白的身體裏噴湧而出,染紅了長劍,染紅了黑暗,染紅了天與地。也染紅了她幹淨的長發。
她的身體就像凋零的花葉,無力地墜落到他的手中。流瀉的鮮血染紅了他的雙手。他失神地看著她。看著她痛苦地皺起雙眉,看著她被鮮血染紅的雙唇。在那一刻,無論是多麼強大的天神,無論是多麼富強的王國,他都不想去理會了。瘋狂的執念從內心深處爆發,鮮血染紅了他的金色雙瞳。他瘋狂地狂喊起來————
“不————”
手中的人失去了珍貴的生命。她在看著他,淚流滿麵。他緊緊地抱住她,瘋狂地嘶吼著。生命的色彩因她的消逝而永遠墮入了黑暗。他忽然想摧毀一切,想把那些高高在上的神靈全部殺死,想把那些整日虛情假意膜拜他的臣民全部殺死。他的信仰從來都是因為她的存在而存在。如今,她死了。那麼他再也不會擁有生存的信仰。
即使他忘記了什麼又如何?他記起了什麼又如何?在她闖入他生命的那一刻,他就永遠都無法不去注意她了。她是他的臣,是他夢中的少女。無論她是哪個國家的人也好,是懷有什麼目的接近他的也罷。他不要她死,不要她離開。他可以把她想要的一切統統奉上,他甚至可以讓她做埃及的女法老王。為她想殺所殺,為她想要所要。為什麼她還要死呢?為什麼?為什麼要死!
懷中的人兒逐漸閉上雙眼。嘴邊仍然掛著一絲淺淺的微笑。他的嘶吼,她聽不到。他的痛楚,她看不到。就那樣靜靜地睡在他的懷裏,可以不再去接受他的傷害,不再接受他的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