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天氣,總是沒完沒了的下雨。剛才還晴朗的天氣,又遮上了灰蒙蒙的麵紗。
莊偉的朱門前,兩對小腳一前一後的蹣跚走著,可惜水窪裏的泥點還是弄髒了幹淨的新鞋麵。
晚霽小心挽住妹妹的胳膊,“小晴我怕,他們是好人麼?”
“怕甚!?那確是娘親的筆跡。”小晴反而有些興奮,“再說,他們有這樣好的家境,貪圖我們做什麼?”
偏廳,室內的玄色幔簾被揭開,邁出一雙鑲金絲祥雲線的靴子,鞋子的主人穩穩伸出手,手心是半塊麒麟璧。
“你們可見過此物?”
顧不得打量來人,晚晴立馬去掏袖口,掏出來的正是剩下的那半塊璧玉。
“關於這塊玉佩你娘可又和你說了什麼?”杜老爺緊張問道。
“娘臨終時給我的,隻說拿著這玉佩去找杜冠忠,便會照顧我們。”
“還有麼?”杜老爺子情不自禁拽住晚晴的手臂。
“娘……娘還說這玉佩是梅姨娘留給我的。若是遇到杜冠忠,便要我告訴他梅姨娘已經去了。”
“小梅,我杜冠忠對不起你!”杜老爺子聽罷鼻子竇的一酸,言語哽咽,眼裏泛起淚花。他慢慢注視夏晚晴,顫抖著撫摸她的額頭。“小晴,那不是你姨娘!那是你親娘啊!你是我杜冠忠的女兒!”
一旁默不作聲的晚霽看著素日熟悉的妹妹,怔大了眼睛。
杜家祠堂,已經換好華服的夏晚晴,規矩的麵對杜家祠堂一拜再拜。
杜冠忠笑嗬嗬的扶起女兒,“快起來吧。你今日既認祖歸宗。便改名姓杜。我替你重新想好了名字―杜芳遺。”
“謝爹爹!”夏晚晴,不,現在應該是杜芳遺,看著新任爹爹臉上現出一絲快活的笑意。
臨走,杜老爺子敲敲腦袋,轉過身,“你看我,都老糊塗了!前幾日你說你想念書,爹已經給你找了學堂,明日你就和小霽一起去讀吧!”
“嗯!”
芳遺趕緊回答,握緊一旁小霽的手,用力搖著,“小霽,太好了,太好了!”
小霽靜靜看著妹妹,眼睛笑成了月牙。
一大早被芳遺不安分的小手撓醒,小霽懶懶的伸了一個腰。
“今個太陽打西邊出來啦,你怎麼這麼早!”
“快,快,今可是上學的第一天!”杜芳遺一把掀開小霽的被窩,往她跟前塞要穿的衣服。
小霽故意拖遝,看著芳遺焦急的表情暗自好笑,好一會才收拾妥當。
“都是你!害我第一天就要遲到了。”芳遺氣惱的撓頭,沒看清前方,一下子撞在一個結實的懷抱裏。抬起頭,看到一張雅致的臉。
著洋裝的男子摘下帽子,彎腰衝她和煦的一笑,“sorry,miss!”
芳遺和晚霽傻了眼。
老管家立馬解釋道:“大小姐,這是介銘少爺,今日才從北平回來。”
介銘大方笑笑,伸出手,“你好,芳遺妹妹!我是你同父異母的哥哥!”
芳遺抑製住急速跳動的心髒,小心的將手握上去,“你,好!”
枝椏上的知了聲嘶力竭的叫喚著,藤蔭下溫習功課的芳遺無聊的將書本蓋在臉上仰頭躺了過去。
“嘟嘟嘟。。。”聽見熟悉的汽車鳴笛聲,芳遺條件反射的一把拽起書本,不顧冗長複雜的洛麗塔裙擺奮力向前門跑去。
“大小姐,少爺去後院啦!您慢點跑!”丫鬟岑柔拉長聲音使勁喊道。
“知道啦!”芳遺吐吐舌頭,這小丫頭鬼靈精的,管的真寬,下回給你也尋覓一戶好人家,看你害臊不害臊,想罷自己已經滿臉通紅。
看清假山後的兩人,芳遺停住了,緊張的躲在後邊偷看。
她看到介銘溫柔的注視著小霽,並將一朵紅色玫瑰發簪戴在她的頭側,二人的眼神好耀眼。
芳遺眼睛有些刺痛。
晚風輕輕撩起白色窗紗,帶來一絲絲涼爽。床上的人兒輾轉躺著,微張開嘴,睡得很艱難。
夢中,芳遺夢見了彌留之際的母親,叮囑她:“小晴,你要帶著你姐姐去找杜老爺。晚霽是杜老爺的女兒……”
淚水模糊了雙眼。
小霽的臉放大在眼前,彎彎的笑眼突然睜得滾圓,“你為什麼要搶走我的父親,為什麼……要搶走我的身份!?”
芳遺大叫一聲,滿頭冷汗,踉蹌推開祠堂的門,沉沉跪下。
“我對不起姐姐……對不起……是我李代桃僵,是我錯了……我不知道如何挽回,祖先們求你教教我,我好後悔……”
真的好後悔……
溫暖的手,和煦的笑,
雅致的他伸出手,
“芳遺妹妹,我是你同父異母的哥哥。”
從那時起……我就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