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錦行沒有多費力就從旁人的口中打聽出顧伯兮的身份,隨即抄近路撘公交車先他們一步回到寶和洋行。
顧伯兮仿佛看到了鬼似的。
“你、你、你怎麼跟過來了?你會飄嗎?”
程錦行冷淡道:“因為我很聰明,如果顧少爺願意,我可以成為您最厲害的幫手。”
顧伯兮隻是瞪眼看著她,自信的冷靜的麵孔,髒兮兮的穿著,還有黑得發亮的眼睛。他覺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這麼髒的孩子他竟然覺得很漂亮。
隨後他訥訥道:“這件事我要問過我的父親。”
程錦行低頭,腳尖踮了踮,又抬頭,像是支招一般道:“顧先生隻有您一位兒子,聽得出來他很寵愛您。顧家上下傭人並不算多,如果您是真的想要收留我,隻要多撒嬌,顧先生一定會答應您的。”
顧伯兮覺得自己敗了。
尤其是“撒嬌”兩字,雖然他還是個沒有成年的孩子,也是個男孩子,怎麼能夠做出“撒嬌”這種事情?以至於後來他將她收為丫鬟的時候,她悄悄問他怎麼撒嬌,他氣得不行,大呼上當。
後來顧少爺不得已變成了顧先生,因為雙親的意外,寶和洋行過早的交到了他手上,他的笑漸漸少了,程錦行也不再是他的丫鬟,變成被他養在小樓的珍寶。
她喜歡書畫,他給她專門建了兩層小樓,裝滿了她愛的拓片、畫卷和古籍。她喜歡外國,他掏錢讓她出國留學,讓她盡情享受學海的歡樂。她喜歡修複文物,他給她單獨一間書房讓她幫自己修複藏寶閣的珍寶,隻要在忙碌的時候能夠路過她的窗前,好像外麵的喧囂都不存在。
後來的後來,程錦行的生活印記漸漸被隱去,變成了隻有他和少數人知道的存在。
顧伯兮是個文物收藏家,卻不願意將收藏交給現任政府,因而他成立了一個叫做“九州清晏”的神秘組織,專門為他搜羅遺失在外的國寶。
程錦行隻是其中小小的一環,幫助他複原帶回來的珍寶。
這些年她漸漸膩了,尤其是在窗後偷偷瞧見那個來顧家做客的韓荷生,她驚覺世界上竟然有如此相似的兩個人,一個奇怪的想法在她腦海中盤旋不去。
顧伯兮從來沒有要求她做什麼卻給予她太多,她也習慣予取予求,有求必應,但終歸不願意當金絲雀。
韓宅失火雖然是意外,可是韓荷生的死,對她而言便是一個機會,所以她沒有和顧伯兮打招呼便來了帥府,以韓荷生的身份。
念及此,程錦行微微一笑。
春信和冬香從浴室裏出來,行禮道:“小姐,熱水、洗浴用品還有換洗的衣服已經備好了。”
程錦行淡淡道:“好,我知道了。”
她走進浴室洗完澡,換上新的小洋裙,拿起幹毛巾擦頭發。裴琛從外麵回來了,乍一見擦頭發的程錦行,忍不住停下腳步。滴著水珠的長發貼著程錦行光潔的麵頰流下,歪著頭,仿佛一幅油畫藝術品。
裴琛的話不禁不利索起來:“陳、陳姨娘說要見見你。”
陳蓉蓉?
程錦行擦頭發的動作頓住,有些愣怔。見麵比她想象的來得晚一些,也不知道這個能在帥府一手遮天的女人會瞧出什麼端倪。將濕毛巾搭在椅子扶手上,她隨意攏了攏頭發,淡淡回應:“好,等我一下。”
她跟著裴琛來到了大青樓的正廳,那裏不單單坐著陳蓉蓉一個人,而是坐著好些女人,一個個黑眉紅唇,珠光寶氣,想來都是帥府的夫人們。
程錦行眼尖,先看到了坐在主位的一位約摸三十多歲的女人,盤著中式發髻,穿著黑色絲織旗袍,裙擺過膝,穿一雙寶石綠的高跟鞋,肌膚瑩白,氣質不俗。據說陳蓉蓉是一個知書達禮的世家女,不愛洋裝,她必然就是陳蓉蓉。
“太太。”程錦行率先問候。
陳蓉蓉的目光十分溫柔:“可憐的孩子,過來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