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觀這兩件案子,一樁是黃芪雪的丫鬟瑞雪之死,一樁是侍衛黃文盛之死,她覺得這其中必然有所聯係。如果殺人者為裴度,韓文棟沒有死,那麼,黃文盛一定和當初韓宅滅門慘案脫不了幹係——定然有人和她一樣,在帥府周圍伺機而動,用這樣詭秘的辦法聲東擊西。
什麼人會如此?
程錦行想了想道:“裴琛哥,陳太太,你們已經照顧我很久了,我不能白白吃你們的住你們的卻不知回報。阿璿是我的學生,但是一直希望我離開帥府,我認為這是我的責任,她隻是一個小孩子,還不懂事,也請太太您不要責怪她。”
給了陳蓉蓉一個台階,陳蓉蓉豈能不順著往下走。但她裝作為難的樣子:“一碼歸一碼,阿璿這孩子就是缺乏管教,回頭我要好好罰她。”
程錦行不置可否。
事實證明強行管教策略在沈璿這裏行不通,隻會讓她往後更加乖戾。可她小的時候非常乖巧,因為知道寄人籬下而顧伯兮待她不薄,因而她不知道該如何對沈璿,才能讓她接納自己。
閆副官低聲問:“那太太,這兩件案子……”
陳蓉蓉揉了揉眉心:“案子就算了,讓警署的人來辦,荷生是大家閨秀,不宜沾上死人的事情,何況她也不會斷案。”
程錦行知道她不允,薄唇不覺勾起,眼風掃過那裝神弄鬼的無常道人。果真是賊眉鼠眼,沒有仙風道骨之氣。他定然根本不是修道之人,而是滿嘴開炮的江湖騙子。
沈璿為了趕她出府,叫了一個騙子入府,可是這騙子的伎倆拙劣,又留下了非常明顯的物證,真相當真就如她推斷的那般?程錦行眉頭微微皺起,這其中是否也有必然的聯係?也許這道士入府的目的也值得商榷。
在程錦行打算離開的時候,黃芪雪嫋嫋娜娜走了進來,扶著鬢角燙卷的劉海,一副狐媚相:“誒喲太太,我那屋子裏死了人,可不想住了。不知道您什麼時候給我換一間屋子?”
程錦行眼風一挑,忽然想起老錢傳的話,顧伯兮讓她離開帥府。
陳蓉蓉不滿道:“你那嬌縱性子,夜夜笙歌搓麻將弄得雞飛狗跳,誰能受得了?我看再請法師――”猛的反應過來眼前的道士是個沽名釣譽之輩,轉了口風,“畫眉,你去看看哪還有合適的屋子……”
黃芪雪輕笑一聲,媚眼掃過在場眾人,最後鎖定程錦行:“可人家就看上了韓小姐那間屋子……”
裴琛不滿道:“姨娘,那是我給荷生收拾的屋子,我看您就不必湊這熱鬧了吧?”
陳蓉蓉也道:“君子不奪人所好,這個道理你不懂嗎?”
黃芪雪嬌媚一笑:“我隻是個女人,不是君子。”她不喜歡程錦行,總覺著這個女人年輕漂亮心眼多,將來若是裴度看上了,帥府更沒有她的容身之處了。
程錦行不難想象,現在在帥府走動的姨太太也就三個,陳蓉蓉這個主事的地位不可動搖,柳香晗是個病秧子性子又冷,大帥裴度嚐鮮將其娶進門,時間久了也就淡了。這黃芪雪雖然性子潑辣愛嫉妒,卻漂亮過人,就像金絲雀一樣,因而再怎麼樣裴度也不會將她趕出府。
如果程錦行成為了姨太太,那可難說了。
可她大概也想不到,裴度留下程錦行隻是為了問出《香山雪霽圖》的下落。
程錦行微微一笑:“太太不必擔心,其實荷生何德何能待在帥府裏白吃白住,我已經打算搬出府了,屋子自然是應該讓給黃太太的。”
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黃芪雪沒有想到程錦行會這麼輕易地讓出那間屋子,一種被施舍的感覺油然而生。
裴琛又想製止,程錦行目光幽幽掃過他一挑,先說道:“裴琛哥,我心意已決。”言下之意,他再囉嗦,她便要不高興了。那一刻,裴琛恍惚了一下,他似乎理解了為什麼自己對她百般好她卻對自己無動於衷。
程錦行太聰明了,也明白自己需要什麼,需要的時候她會尋求他的幫助,若是不需要時一味討好,對一個冷情的女人反而是多餘的。他就像一隻聒噪的癩蛤蟆,不停的招惹她的不快。
裴琛有些沮喪。
陳蓉蓉喝了一口茶,問她:“話雖如此,現在你出去又可以住哪裏?你既沒有嫁人也沒有自己的收入來源,女兒家總歸要找到可靠的男人後半生才有著落。”
程錦行想笑,像她這樣嗎?嫁的男人的確足夠有威望,卻喜歡玩女人,喜新厭舊。
“太太不必擔心,父親原來在外買了個小宅子,加上留下來的些許遺產,能夠支撐我在奉天生活一段時間。我留過洋,會英文和俄文,可以做翻譯,總而言之,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也請您放心把阿璿交給我,我會好好教她的。”
她冷靜的口吻讓人相信她經過了深思熟慮。
陳蓉蓉猶豫道:“隻是大家閨秀拋頭露麵終歸不是什麼好事……”
屋外忽然傳來一個悅耳的男聲:“陳太太,我倒是缺一位會俄文的翻譯,不知道您是否放心將韓小姐交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