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什麼好,‘長河’多俗啊,尤其是‘落日’不好,那說明你這顆文星還沒升起來就要落下山去了,不吉利。”老媽急急地擺手,順手從我這兒抓走了一大把瓜子,又順手賞給了我爸幾粒。
“那其他幾個呢?”老爸的心思根本不在吃上。
“那個‘孤煙’怎麼樣?”我非常認真地對老爸說。
“這個倒是與眾不同。做文人嘛,就應該耐得住寂寞,耐得住孤獨。”老爸滿口讚成,將其“與眾不同”之處做了自以為是的解釋。
老爸剛一說完,我就鬆開咬紫了的嘴唇放聲大笑起來。
我一笑,老媽也笑了起來。
“這有什麼好笑的。”老爸莫名其妙地看看我,又看看老媽。
在這首詩句中,“孤煙”指“烽火”,是古代人報警或報平安的信號。據說燒的是狼糞,這狼糞燒起來以後,那煙既直又密,所以,又稱為“狼煙”。
“你爸不是要與眾不同嗎,幹脆叫‘狼糞’吧。”老媽笑倒在沙發上,用手點著老爸的鼻子說,“狼煙是狼糞燒出來的,你看多有意思:狼——狼糞——狼煙——孤煙,意義很深嘛!”
原來老媽是知道典故的,她一有機會就要顯擺自己。
老媽接著說:“法國曆史上有位外交官叫亞曆克西?萊熱,他擔任過法國外交部辦公室主任和秘書長,在二十世紀的二三十年代是製定法國外交政策的實際首腦。但他同時又是一位有著非凡想象力的詩人。為了不影響自己的仕途,又讓自己的詩才得以發揮,他給自己起了個筆名叫聖瓊?佩斯。1960年,他還榮獲了諾貝爾文學獎呢。過了好多年,認識他的人知道自己身邊竟有一位了不起的詩人,一個個驚得目瞪口呆……”
我知道老媽在成為“專業廚娘”之前,是很愛好文學的,所以,對於她的高談闊論,我一點也不驚奇。可我看不慣老媽的是,她為了顯示自己的知識,一有機會就搬古弄今。
不過,挺好玩的,在課堂上老師絕對不會給我們講這些的。
於是,我問老媽:“那你告訴我,馬克?吐溫這個名字有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
“馬克?吐溫嘛,當過水手,這是個水手術語,表示船能安全通過。”
“哇,老媽,你好好厲害哦!”我不得不佩服我媽的見多識廣。
“好多作家起筆名是因為自己的本名實在不好聽。比如1934年龔古爾文學獎的獲得者羅歇?韋塞爾,他無論如何也不能用他父親的姓‘克雷丹’。”
“為什麼?”我和老爸異口同聲地問道。連他這個搞文字工作的人居然也瞪大了眼睛。
“因為它的意思是‘傻瓜’!”
“哈哈哈……”我和老爸忍不住同時大笑起來,瓜子殼一不小心撒了一地。
“講得再好,也是別人的筆名,那有什麼用啊,最重要的是趕快給自己起個好筆名啊。”老媽說這話時,顯得有點急,因為她正在看表,“呱呱,去去去,趕緊去學習一會兒。”
你瞅瞅,老媽的臉變得真快啊!每每關鍵時刻,老媽最拿手的好戲就是掃興。
老爸才不管她那一套呢,繼續大叫著:“你們倆到現在還沒有給我起一個稱心如意的筆名來。為了節省時間,我倒是給你們想好了一個恰如其分的筆名,既貼切又形象。”
說完,老爸又撓撓頭說:“哦,不對,給你們起的應該是綽號。”
看著老爸那一本正經的樣子,我和老媽把目光“刷”地射向了他。
“這個綽號嘛!”我爸故意停頓了一下,然後一字一頓地說:“就叫黔——之——驢吧!”
聞聽此言,坐在老爸老媽中間的我雙手一拍,大叫道:“好!就是黔之驢吧,這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名字。”
然後我身子一轉,對老爸說:“既然這個名字是老爸起的,還是老爸留著自己用吧。老爸,你怎麼老是對自己沒有信心呢,你看你的這個名字起得多好啊,你真是一個天才啊!”
老爸目瞪口呆。
“瘋丫頭,手勁這麼大!”老媽拍了我一掌,叫道。
原來我的手分別拍在了老爸老媽的腿上。
哇,今晚過得真爽,我一邊拿出書本,一邊在心裏想:要是每天都在這樣的大笑聲中度過該多好啊!
這兩年來,老媽很少有這樣忘情的時候啊,但其實這才是她的本性。
據我推斷,現在她變得這麼嘮叨,跟她的年齡有點關係,但關鍵可能還跟期盼我考個什麼重點高中、重點大學的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