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有大亮,六妹就起身了。先到前麵的門市忙碌一番。新貨、舊貨都數數查查各有多少,把門市前前後後,內內外外打掃得幹幹淨淨。牆壁擦擦,屋裏的物什都收拾妥貼,一切都整理得有條不紊。

然後回到房間裏收拾自己。這時候吳文也醒來了。六妹囑咐他今天和小叔子把庫房裏有些潮濕的飼料抬外麵晾涼。前一陣子總是陰雨,部分飼料有點受潮。吳文答應著。六妹又囑咐今天買什麼菜時,吳文有些不耐煩:“你忙你的吧,我會把家裏打理好的,夫人盡管放心。”六妹輕笑道:“要的就是您的這句話。有空讓公公把逸飛帶到超市的娛樂場玩耍。”

“記住了。記住了。”吳文朝鏡子裏正在擦粉的六妹扮了個鬼臉。六妹抹了淡淡一層粉色的口紅。長長的辮子盤成一座“富士山”,更襯托出脖頸的修長。鴨蛋綠色繡著細碎小花的旗袍,從身後看過去,細細的腰肢楚楚動人,很能讓人聯想到春風吹拂下擺動的柳枝。

吳文走過來,忍不住在六妹的細腰上捏了一下。六妹嗔怪道:“走開。”吳文嬉笑著走開去忙碌晨活。六妹收拾好了又轉到衣鏡前後展覽了一番。

不到六點,六妹乘上了南去的列車。

六妹抵達了預先約好的地點。本來是六妹請客,但到那兒,薛老板已經訂好了飯店。他們一行人乘著電梯來到四層的酒樓。薛老板,正副兩個主任,還有會計、女秘書、駕駛員及六妹、薛老板的兩個朋友。八個人訂了一個包間。

酒桌上,熟悉的,由不熟悉到熟悉的,都依次相互敬了酒。然後自找門路。不僅僅憑興趣和感覺指引。還得顧及領導人的感受和愛好。

觀察此時此刻桌上的情形,薛老板今天的重點目標是六妹。他的眼光瞟來瞟去的,凝望六妹時眼眸裏似乎冬日清晨湖麵上的霧氣迷離一片。

薛老板揮揮手說:“今天酒桌上大家不許談工作,喝酒就喝酒。不許人談到工作。”

“那是,那是。”這個時候平常即便勾心鬥角的同事,現在也一鼻子眼出氣了。一起附和道:“不談工作,不談工作。”

“來,喝——”薛老板朗聲說道,“今天六妹是客人,大家都多陪她喝幾杯。”

“我先來,”打扮時髦、妖嬈的女秘書站了起來。“歡迎遠方來的客人。”女人最怕比較,在女秘書的映襯下,六妹顯出幾分雅致和韻味。六妹趕忙讓女秘書坐下。她們輕輕碰了一下酒盞,都抬頭一飲而盡。喝完還讓空杯相互接了個吻。

六妹站起來,說:“我是遠方來的客人,而且我今天是帶著任務來的,理應我先敬大家一杯,剛才已經失禮了。我罰一杯酒。”六妹又是一飲而盡。

“第二杯我敬大家。謝謝大家抽空來陪我。謝謝你們的盛情款待。”六妹舉著酒盞對那些人一一示意。他們也都紛紛舉起杯。六妹又是一個一飲而盡。他們有的喝完了杯裏的酒,有的是隨意,有的是壓根沒喝一點,隻是意思了一下罷了。

六妹再次站起來,舉杯笑眯眯地對薛老板說:

“我們今天不談工作。我陪你喝酒。謝謝你訂下的酒席。本來該是我請客,結果變成你們請客。真不好意思。”六妹高高舉起酒杯,“來,敬你!非常感謝!”六妹不知道薛老板葫蘆裏到底賣什麼藥丸,本來就是來談工作的。他卻說不讓談工作。六妹感覺到薛老板眼光餘波射過來的強電流,刺辣辣的,不舒服。她想到這茬生意沒有那麼容易擺平。薛老板為人沒有那麼爽直。隻能走一步算一步。

觥籌交錯之後,正人君子也難免胡言亂語起來。不知道誰先說起了時政,一說到時政,大家都來了興致,懂的,不懂的,都能扯上幾句。薛老板沒有興致聽這些,他擺擺說:“我們不談那個,那個不是我們能掌握的,我們喝酒,喝酒。隻有酒是真東西。”

“也有假酒呀!”不知誰說了一句。薛老板梗著脖子,“假酒也是酒,它是真東西,像錢一樣,別的都他媽……他媽……虛的……”薛老板已有幾分醉意了。

六妹是在上次一個飯局上偶然碰到薛老板的。當時他們就相互喝了不少的酒。薛老板承包的是一個小廠子,生產各類飼料。因為是小廠子上交的費用少,因此飼料價格相對也稍微便宜點。六妹現在門市上的飼料已經大部分搞批發,較少零售了。倘若和薛老板談妥,他可以直接提供貨源,送貨到門,而且價格比別的廠家低。是件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