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換成別的人,知道自己患上了如此複雜的病症,大約會立刻精神崩潰,或深陷絕望,或驚恐不安,或怨天尤人……但王成在疾病和生死問題上有著和年齡不相稱的清醒認知和豁達的態度。
這不是因為他的神經特別粗大,或者特別堅韌,隻是因為他父親的病反複發作,他在醫院裏,見多了病痛的折磨,見多了生命的抗爭,見多了垂死掙紮,甚至是生離死別。在他短短地青春中,在他的少年時光中,見多了病患家屬的承受與忍耐,見多了徘徊在巨額醫藥費和親情之間的掙紮,見多了負擔不了高昂醫療費而放棄治療的絕望,所以當這樣的消息降臨到他自己身上時,他坦然的接受了,甚至有些早死早托生的想法。
他很早就認為生死有命,唯一覺得自己還太年輕,有些不甘心。更重要的是母親,母親一直很隱忍和堅強,但他不知道在中年喪夫之後,麵對老年喪子,母親怎麼活下去?
所以,當他聽到托爾說的話時,沒顯露出絲毫驚慌,然後他用幾乎令人驚詫的平靜語氣問:“這就是癌症吧?皮膚癌,血癌……難道還要加上腦瘤?”
托爾點了一下那位華裔混血男子,後者沒有回答王成的疑問,他悠然地脫離了對話,漫步走到門邊,取出身上的手機,摘下手機上的電池,而後拿出一支煙來,拉開門,東張西望的似乎尋找抽煙的地方,路過門口的護士見到他這個動作,微笑的提醒:“這裏禁煙。”
王成以為那華裔男子聽不懂中文,但這人明顯聽懂了護士的漢語,他縮回身,重新關上病房門,繼續站在門口,嘴裏叼著煙也沒有點燃,隻是堵住門,透過玻璃向走廊張望。
托爾一直望著那位名叫阿卡雷多的華裔混血男子,直到見了對方用身體堵死了門上的觀察窗,才滿意的點了點頭,緊接著取出自己的手機,順便也把王成的手機電池一同取下來……在此期間,虛弱無力的王成隻顧沉浸在驟聞噩耗的思索中,沒有注意對方詭異的動作。
托爾將兩部取出電池的手機放在床頭櫃上,仔細地把手機擺了擺位置,讓手機於床頭櫃邊緣保持絕對的平行。做完這一切,他才慢悠悠的說:“你身體這種狀態,落在一個普通醫生手裏,他會說你是全麵的癌化——身體各部分全癌變了。”
這句話讓王成聽出一絲希望,他期盼的追問:“落在普通醫生手裏會這麼說,那麼,你的診斷呢?”
托爾繼續不慌不忙的回答:“但是,這種症狀落在一個高明的醫師手裏,他可能會說,這不是普通意義上的癌變,因為你全身的所有組織細胞,都顯得與常人不同,另外,你除了時不時的表現一點不適感,未曾有組織細胞的排異反應……所以我們隻能說:你的身體狀況不能用常情衡量……不過,即使不用常情衡量,醫學上還是把這種狀況稱之為‘癌變’。”
王成的思緒亂飛,思前想後,尤其是想到母親將要承受的痛苦,他沮喪的長歎:“我還能……這種病我還能有救嗎?”
過了一會兒,王成的情緒平靜下來,他臉上表情變得輕鬆,充滿了看透世情的豁達。等思緒完全穩定下來,王成像要抓住救命稻草一樣,突然發覺對方言語中存在漏洞,他馬上試探地問:“你說你有個實驗室?是你們公司收購的嗎?哈哈,難道他們需要試驗新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