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的存在感變得更加稀薄,很快就連耳邊的風聲也被甩開,手中的動作沒有加快的跡象,這是純粹的心境變化。就好像戰士問到硝煙的氣味就會進入警戒一樣,我在反複的揮刀中想起了戰鬥的感覺。
眼前毫無征兆地出現了一個黑影,這是假象訓練時出現的假想敵,而我此刻想到的敵人,正是一個星期前的影魔。
那雙無機質的慘白圓眼貼在沒有起伏的麵孔上,仿佛深淵一般要將我吸進去似的盯著我。時隔數天再次被那視線注視,身體依舊忍不住抖動了一下。
我縮起脖子,肩膀向內收緊,大踏步地向前滑行過去,被收在身側的竹刀幾乎同時刺出,如同子彈般的刀尖與大氣猛烈擦碰起來,我似乎能夠聞到燒焦的氣味。
然而,假象中的敵人隻是一個下腰就躲開了瞄準胸口的刺擊,緊接著就這樣直接抬起右腳甩出踢擊。我立刻朝左側傾倒,下巴慢了一拍便感受到一陣風吹過,黑色的鞭腿在數層紙薄的距離處擦過,但隻是風壓就讓我有種快要被震暈的錯覺。
衝擊筆直地傳入大腦,我腳下不穩踩空,於是幹脆就這樣直接出劍。竹刀從左側斜著砍過去,如果這一擊能奏效,那麼對方的身體肯定會從右腹部至左胸處分成兩半。不過這樣的想法天真得連我自己都不會去期待。
於是,純當拖延時間的一擊後,我順勢向左滾動受身,衣服卷起灰塵弄髒了,但現在不是關心這個的時候。仿佛地麵是燒紅的鐵板一樣,我在落地瞬間便彈跳起身,之後就這樣以半蹲的啟動姿勢再次突進,暴雨般的多段斬擊再次釋放。
影魔的假象依舊輕巧地擺動身體,仿佛順風飄舞的薄紙帶般躲開所有斬擊,動作輕柔得讓我心生煩躁,斬擊再次加快。
然而,始終玩弄著我的影魔發出戲謔的嘲笑,它那形似彎刀的手指終於張開,發出蒼白的光輝。
它的手消失了——高速的揮動甚至沒能讓我看清它的動作,這樣的話連些微的判斷都做不到。
我的臉上露出險峻的神色,麵頰的肌肉抖動,臼齒緊咬像是要碎了一般。不能再等了。
我不甘心地瞪著影魔那仿佛極其輕蔑的嘴臉,喊出了背後的翅膀。
“【妖精之翼(elf’s ala)】!”
隨著戰意高昂的呼喚聲,背後頓時湧起一股溫暖的熱流,像是噴發般衝出肩胛骨的能量散發出標誌性的綠色光粒子。
不可觸摸的自然能量源源不斷地從周圍空間中趕來,與後背散發出的能量連接交彙在一起,隨即在我的背後構造出如同水晶般折射著彩色光線的雙翼。密布著蟬翼紋路的水晶翅膀懸浮在背後兩邊大大地張開,它們成為了連接自然能量的管道,將那股龐大的能量瘋狂的注入我的體內。
短時間的能量大量湧入讓後背的皮膚感受到燒灼般的痛楚,但我現在沒時間喊疼,甚至連用肌肉抽搐一下的分心都是不可饒恕的。
淡綠色的能量代替血液循環至全身血管,身體蒙上一層霧般朦朧的綠光。意識迅速將自然能量引導至手中的竹刀上將其包裹起來,此時的竹刀足以將鋼鐵漂亮地切開。
當影魔的手停下時,五道彎月形的魔力刀刃已經向我的麵前飛來,發出悲鳴的大氣風壓帶著讓人心悸的壓迫感,仿佛迫不及待想將我切碎。
就在這時,我做出了一個大膽的舉動——那就是閉上眼睛。
隨著射入瞳孔的光線消失,我的世界頃刻間便進入黑夜,連那白得刺眼的魔力光芒也消失的一幹二淨。
回想起來。我壓抑住暴躁的心跳,對著陷入絕境的自己默念。
想起來吧,那道身影——
當我還在日本的家中時,幾乎每天都能看到的,在庭院中佇立的那道身影。
白皙通透的肌膚,在身後搖動的淺綠色長發,身材纖細,長相和自己十分相似,但卻帶著自己所沒有的成熟氣息。那個不可逾越的高大身軀,宛如世界中心一般散發出逼人的魄力,銳利得如同十二月夾帶著雪片的寒風。
她將她的愛刀“火憐”隨意地垂在一邊,仿佛閃耀著星光的深邃眼眸望著麵前的空地,但倒映在那黑色瞳孔中的景象恐怕隻是空無一物的世界罷了。
看清楚吧,不要放過任何細節,那可是自己從小便注視的目標啊。
年幼的我自小便觀看她修行的模樣。我很喜歡她那隨意抽出刀刃的姿態,就好像漫不經心地拿起自己的存在,然後瞬間又如狂風般將其盡情釋放。沒錯,她總是這樣傾注自己的靈魂到每一次的揮劍中,大大咧咧的她,唯獨在出刀時格外吝嗇,絕不肯毫無意義地拿起“火憐”。因為,就連我都能明白,畢竟她是將自己的感情、靈魂、意誌,這些一旦消耗就會減少的東西統統灌注於一刀之中的鬼才、狂人。
終於,在分不出時間的漫長回憶中,她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