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所有人都走了,趙愛兒陪著劉和這隻醉貓也暫時走不了,隻能在一旁休息。
劉和喝了那等烈酒,又是學著羌族漢子的喝法,肚子裏早就是翻江倒海。醉眼迷蒙中,他也不管不顧的吐出不少,好在隻有少許汙漬弄在身上,不然就算趙愛兒有心幫忙也做不下去。
吐了幾口,劉和多少清醒一些,這時候才發覺那一行羌族人都已經走得幹淨。他不明所以,隻得詢問趙愛兒道:“人呢,怎麼轉眼就不見了?”
趙愛兒想了想也解釋不出來,隻能用她聽到的詞回答道:“狩獵。”
“狩獵?”,劉和聞聽一喜,他想起了自己在濮陽跟楊修一起的日子,不由生出幾分感歎。
看著現在劉和多愁善感的樣子,趙愛兒鏟開話題笑著道:“你倒是喝爽了,卻讓人不放心。”
劉和不好意思,他這些日子實在的痛苦的很,借此大醉一場也是為了舒緩舒緩心裏,卻沒想到一下子就喝過了頭,更在趙愛兒麵前出了醜。
好在趙愛兒不在意,她指了指劉和手裏的酒囊言道:“這是他們表示友好的行為,隻有被認可的人才能喝到他們的酒。麴義手底下的那批人,我是知道的,個個都是眼高於頂的人,想不到居然跟你喝到了一塊。”
“我在濮陽讀書的時候,曾經在書本上,也聽人說過這些外族人飲血噬肉,無惡不作。我卻沒有想到,這些人跟我們沒有多大的區別,甚至在有些地方更可愛些。”若不是手裏正拿著酒囊,劉和也不太相信這些外族人其實並不像人們描寫的那樣。原來大家都是人,都有兄弟意氣,都有悲歡離合,都有兒女情長。這些看起來十分不好相處的羌族人,他們在表達友善的時候反而是這樣的單純。
“中原地博,邊疆卻是資源貧乏,所以常有外族人侵入漢家。不過就是這樣,所以這些地方人生性好鬥,極善弓馬。他們要是有足夠的資源,又何必在馬背上討生活,大家安安分分的相處不是更好。就好像前幾年的黃巾之亂,多少漢家百姓揭竿而起,所為的不過就是一個活頭。”
說到這裏,趙愛兒一貫紅潤的臉色也不禁慘白了幾分。
劉和已記不清自己聽過多少次這樣的事,他拿過水囊清了清嘴巴,心情如同被烏雲遮了的天。當初黃巾賊作亂的時候,各地都在打仗,他就曾經親眼看到數百個裹著黃巾,看起來隻是普通百姓的人被軍隊壓到菜市場全部砍了腦袋。
為了震懾其他人,軍隊甚至把他們的人頭一個個的展示出來——那半睜半閉的眼睛;那青褐色的屍斑,那朝著天張開的血口……
他詫異的看著趙愛兒,這黃巾之亂可是禁言,想不到她居然會同情那些亂民。可是細細一想,要不是逼得緊了,那些百姓又何苦去送了性命。想到這裏,他又不期然的想到那些外族人,是不是也跟漢家百姓一樣,要不是真的活不下去也不至於鋌而走險的跟大漢為敵吧。他突然有些明白了為什麼父親願意用懷柔的政策去對待那些邊疆之地的外族人。也許在父親的眼裏,這天下沒有不可救之人,也沒有不可拯救的人。而唯一的區別,大概是願意做與不做,如果連劉虞都不肯邁出這一步,那麼漢胡之間就一定隻存在殺戮,悲傷以及死亡。
猛地灌了一口,劉和將空了的酒囊寄在馬腹上,他頭發暈得很。他的身子開始在馬上左搖右晃的,但心裏悲憤的忍不住長長的嘯了一聲,宛如雛鷹擊空般尖銳。可劉和覺得還不夠,遠遠不夠——無論是悲切,豪情,無奈,衝動,遺憾,希望林林總總,他都覺得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