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太陽已漸漸西沉了,微風帶走了天地間大部分的暑氣,隻留一層胭脂色的夕陽,薄薄地向天邊綿延去。
蘇擬接過宮人遞來的軟巾,擦了擦額上的汗。
她今日在烈陽下一言不發地練了許久,將肩背都練得酸痛了,仍是一刻都不肯歇息。
那宮人又捧來一杯茶,好言勸道:“蘇姑娘歇一歇吧,解解暑氣。”
蘇擬笑了笑,接過茶盞一口氣喝幹了,抹一抹嘴唇:“一會兒就要下學了,我再練一練。”說著就又向靶場走去。
蘇擬隨手拿起一把吳家弓,稍稍試了試弦,便搭上箭瞄準了不遠處的靶心。
正在這時,隻聽得“嗖”的一聲,一支箭竟貼著蘇擬的耳朵,直直飛向了她瞄準的那隻草靶。
並深深地沒入靶心。
蘇擬見狀,不由自主地起了一身冷汗。
她皺著眉剛剛轉過身去,就見亦是一身武裝的吳筠懶洋洋地向自己走來,手裏還提著一把弓。
蘇擬抑住心中的怒氣,聲音冷淡地道:“六皇子的箭再偏上一點,臣女今天就要少一隻耳朵了。”
吳筠卻眨著那雙黑亮亮的大眼,故作無辜地道:“蘇姑娘這話說的,也太不信任人了些。”
又嬉皮笑臉地衝蘇擬擠擠眼:“而且,我又怎麼會忍心讓你少一隻耳朵呢?”
吳筠說著,又提著弓站到蘇擬旁邊,隨手從背筒裏抽出一支箭來,瞄準了最遠處的一排靶場。
吳筠靠得極近,蘇擬都能聞見他身上幹淨的汗水氣味。
他的側臉挺拔精致,輪廓分明,一雙睫毛黑長的眼卻十分柔和,正目不轉睛地盯著最遠處的目標。
吳筠的胸口平穩地起伏著,而後鬆開拉緊腱弦的右手。利箭“嗖”的一聲穿透空氣,精準地沒入草靶中心。
“我這些日子苦練箭術,好不容易等到蘇姑娘回宮了,自然要顯擺上一番。”吳筠笑眯眯地道,語氣卻並不顯得自傲。
蘇擬看著他臉上溫煦的笑意,也不由自主地跟著咧開嘴笑了,嘴裏卻道:“刻苦習練是好的,隻是六皇子可不能再拿別人的耳朵冒險了。”
吳筠被蘇擬這番話逗樂了,露出一嘴又亮又白的牙:“說的是,以後不敢了。”
“聽聞你前些日子同五哥去了江南,可有什麼感觸麼?”吳筠又抽出一支箭來,邊搭上弓邊道。
這六皇子,同自己說話行事,似乎都與之前不同了些。
蘇擬甩了甩酸痛的胳膊,略顯好奇地看吳筠一眼。她也無意拐彎抹角:“好些日子沒見,臣女還要謝謝六皇子大人有大量,不計較臣女的言語衝撞才是。”
她與吳筠的上一次交談,可實在說不上愉快。
誰料吳筠卻灑脫一笑:“先前我也有魯莽的地方。你且放心,往後再不會了。”
“這就好。”蘇擬鬆一口氣,也學著吳筠的樣子眨眨眼,裝作不放心地加上一句,“往後再不會有東西往環玉閣送了吧?”
吳筠將胸脯拍得砰砰作響:“保證不會。”
蘇擬也被吳筠這幅樣子逗樂了,爽朗地拍一拍吳筠的肩:“六皇子的大德,臣女無以為報。這樣吧,你若想學鞭法,盡管來找我,包教包會。”
吳筠聞言,看著蘇擬的雙眼一亮,又試探地道:“這麼說,你以後再不躲我了?”
“你不纏,我便不躲。”蘇擬正色。
“好。”吳筠點頭,指著靶場道,“咱們日後,就做好朋友,一起習武練箭,成不成?”
“一言為定。”蘇擬笑得一雙眼彎了起來,絲毫沒有注意到不遠處,吳肅頻頻望過來的目光。
回到環玉閣裏,太陽已經完全西沉,晚風帶著涼意輕輕拂過臉上,舒爽愜意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