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狼凶猛

世象雜記

作者:王乾榮

對“虎媽”的熱議尚未消歇,南京又曝出“狼爸”新聞:一個父親在“打也是一種愛”的旗號下,將子女“打”進北大。這再次引發人們對於如何教育子女的討論。大家議來論去,莫衷一是,但共識仿佛是:雖然有人不認可暴力或其他過於嚴厲手段的教育,但也羨慕虎媽、狼爸的“成功”;更多人幹脆表示對虎媽、狼爸的欽佩和服膺,並擬效仿,因其“實惠”。

“虎媽”、“狼爸”的“成功”,當然體現在他們子女本身的成功,比如學習成績優秀,被“打”進清華北大,等等。不管黑貓白貓,捉住耗子就是好貓。無論是打是罵,子女出人頭地便是成功。然而這乃是對成功的偏解。比如進了清華北大,甚至得了博士,也並非多大的成功,離成就則更遠。培養人才,不僅要看他眼前的“成功”,更要看他能否以自己的成就貢獻於人類社會一這才是對成功的全解。

這幾天正好讀了點科學史方麵的資料,想以一些世界級科學巨人為例談談這個問題。

這些科學巨擘的童年,令人驚奇地具有很多相似之處。其一,很多人,包括達·芬奇、牛頓、布魯諾、瓦特、焦耳、道爾頓、赫胥黎、孟德爾、愛迪生、齊奧爾科夫斯基、奧姆、法拉第等等,統統家境貧寒,缺少正規、係統教育經曆,有的經過艱苦自習上了大學,有的則終身與大學教育無緣。就個人遭遇說,牛頓是遺腹子,母親兩次成為寡婦,他小小年紀不得不去務農。瓦特是機械製造小工,法拉第是印刷學徒,愛迪生是報童,孟德爾充當果園看管,道爾頓12歲即養家糊口……但他們以後都成為具有重大發明或天才創造的飽學之士。溫室裏育不出勁鬆,有一定道理。

其二,他們很多人學習成績一般,卻有著強烈的個人愛好,被貶為“不務正業”。達爾文的爸爸就訓斥兒子說:“你除了打鳥、玩狗和抓老鼠外什麼也不會幹,隻會給家裏丟臉。”當然老達爾文遠不是“狼爸”,所以這個“丟臉”的兒子,後來成為了進化論創立者。牛頓性格孤僻,學習平平,是一個“一心擺弄小器械的古怪孩子”;而牛頓一直延續著這種“古怪”,“怪”在他懂得如何“站在巨人的肩上”,去開拓更加廣闊和尖端的研究領域。哥白尼學醫而獨對天文學大感其趣,後來做出了“把整個天文學連底翻過來”的驚世壯舉。愛迪生喜歡向老師提莫名其妙問題,被老師說成是沒出息的“傻瓜”;然而沒有這個“傻瓜”的發明,咱們今天都得摸黑過日子。愛因斯坦三四歲了居然不會說話,上學後除了數學,別的功課一塌糊塗;不過他16歲就思考“如果一個人以光速運行,他將看到什麼景象”這深奧學問了——那景象也許正是偉大的相對論的發端。“刪夷枝葉,決然得不到花果”,即此之謂。

我舉上麵例子,不是說讓現在的孩子都走數百年來這些偉大科學家的路子,甚至通過這樣的途徑成為頂尖科技人物。時代、環境不同,成才之路不可複製。我隻想說。偉大榜樣總有值得學習借鑒之處。而向往“虎媽”、“狼爸”的年輕父母,未免太急功近利,信奉什麼棍棒教育,以蠱惑人心的“不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為圭臬,不擇手段一心“培養”孩子成為“神童”。浮躁世風刮熱了人們的功利心。其實眼前的“成功”是一時的,哪怕他門門功課優秀,哪怕他考上清華北大;有所成就才是永恒的,也許他眼下不很“成功”,將來卻不一定沒有成就。成就有大有小。少數人有大成就;多數人有小成就。小成就幾乎人皆可得,隻看資質平平的你有沒有那份奮進的平常心:極而言之,若囿於條件了無成就,平平常常過一輩子,隻要不做虧心事,也不算愧對人生。欲得大成就,則天賦、靈感、汗水、機遇,樣樣不可或缺,但完全可以去掉野蠻的棍棒教育——那也許適得其反而毀了一個天才。風物長宜放眼量,不要違背孩子的天性,讓他們健康自由成長,也許他才有更大的生發空間和發展前途。

【阿紫薦自《文彙報》2012年4月12日/李肖揚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