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阿哥快醒醒,該起來念書了”,自從奕緯能夠下床走路之後,這朝五晚九的日子終於開始了。
“讓我再睡會,時辰還未到呢”,奕緯揉眼看見窗外漆黑的夜色不耐煩的嚷道。
“我的爺,現在都寅時了,要是去晚了汪師傅又要讓你受罰”,一旁剛掀起被角正在解奕緯睡衣扣子的如意威脅道。
一聽到汪師傅奕緯嚇得一個機靈,睡意全無,五點就要起了,老子前生上學還沒起過這麼早呢,奕緯不由心中腹誹道。
“爺莫非把前兒受罰的光景全忘了”,在床外整理著石青色龍褂的蘭心幫腔道。
奕緯不在言語,知道不是這倆靈牙利齒小丫頭的對手,任由對方扣坎肩扣子,換上一雙鹿皮靴子。
接著刷牙,牙刷是由不知名動物的毛發固定在一根小木棍上,牙膏則由青鹽及薄荷之物混合而成。
淨麵,如意端來半盆溫水,盆是青銅盆,由內務府的能工巧匠精心製作而成,薄如紙、明如鏡,非是尋常富貴人家用得錢厚重盆。
蘭心遞過毛巾,上等純棉細織加工,細膩而柔軟,吸水性極好,內務府出產必是精品。
用完了早點,早有等候的諳達檢查奕緯的武課,諳達就是教騎射的師傅。新來的諳達是禦前侍衛博多歡,內大臣兼總諳達阿那保的兒子,父子倆人同授一個皇子,在清朝曆史上極為罕見,即說明道光對阿那保的信任,也體現了對奕緯的器重。
奕緯打了一套健體防身的套路拳,博多歡雖不甚滿意,但念在終有點進步,誇獎了一番後幾人收操歸隊,奕緯直奔飛雲軒而去,發現師傅汪廷珍早已等侯多時,兩位上書房行走也在一旁站著,上書房行走相當於汪廷珍的助理。奕緯不由慚愧,恭恭敬敬行了一禮後,規矩的坐下聽著師傅的教訓。
“大阿哥,先複習昨天的功課,一會老臣檢查背誦”,汪廷珍麵無表情的說道。
老頭汪廷珍對尚書房的許多規矩早已熟記於心,與大阿哥更是熟人,早在嘉慶元年,正值中年的汪廷珍任上書房行走,開始了他同皇子們打交道的開端,那時候還身為皇子的道光沒少受汪廷珍的責罰,嘉慶二十三年時汪廷珍又出任尚書房總師傅,當時身為皇子的道光和身為皇孫的奕緯都在同一書房內讀書,這爺倆最怕的就是總師傅汪廷珍。
拆開汪廷珍的履曆來看也是一路坎坷,十二歲喪父,由母親汪程氏一個人將他拉扯大,從這方麵說就是不容易,北宋名臣範仲淹就是老子死後,母子貧困無依不能度日,母親改嫁朱大戶,本人更名朱說,後來改回範仲淹是自立門戶以後的事了,為什麼拿他舉例子,並不是對範文正公的不敬,隻因為名人更有說服力,古時候常說立貞節牌坊,不是說牌坊想給就給的,是借此說明牌坊的難得可貴,這是對一個婦人一生最終的評價,正因為少才立,要是都不改嫁都堅貞不二,也就沒有了立坊的必要。
孤兒寡母在農村裏講這就是一個悲劇,男人是家裏的頂梁柱,柱子沒了少不了四處露風,有垂饞家母資色的浪蕩子,哪裏都不會少了踹**門的貨,常日間言語的奚落更不會少。有貪圖家宅田地的族人,誰都有貪財好利的親朋,好在老汪家並不是一貧如洗,父親去世前仍留有房產田地,娘倆靠著幾畝薄田憑天吃飯。說有一年,也不知是大旱還是大澇反正收成不好,飯都吃不飽了,娘倆餓起了肚子,兒子勸老娘找親戚街坊支援點,汪母對兒子說,“吾非恥貧,恥言貧,疑有求於人也”,意思是娘不是因為貧窮覺得低人一等,而是看不起抱怨自家貧窮而讓親友誤以為求他們幫助而已,人情是用一次少一次,能不求人但不求人。多麼剛烈的一個婦人,用老郭的話說,大娘您真是條漢子。這也就導致了汪廷珍寒窗出身但自尊心極強的性格,終其一生,汪廷珍的偶象是其母。因為在別的孩子在炫耀家世、親情、兄弟一係列幸福點的時候,汪廷珍所拿出手的隻有讀書成績,養成了他不欠別人人情,更不賣別人人情的孤僻性格,就像後世的貧困大學生飽經風霜而不改本色且身居高位者,寥寥無幾。
人先自尊而眾人尊,操守高而學問淵博的汪廷珍自然取得了道光得尊敬,在為兒子不學無術而著急的時候,首先想到了汪廷珍,以老汪頭對尚書房的經驗,故而大阿哥的心思根本逃不出老頭的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