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小灑他們道別時,其實他們還一再邀約我晚上一起去跳舞。小灑說,現在廣元到處都是舞廳,門票也便宜,一般的5塊錢一張,最貴的15元一張,晚上7點過後,每個舞廳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人多熱鬧的很!興成接著說,年青小夥子、女娃子不去跳舞的沒得幾個了。三娃也勸我說,冬天在舞廳喝點酒,找個妹兒跳幾曲,時間一會兒就過去了,還可以鍛練身體。我剛推說,坐長途火車的疲勞還沒消除,再說也不會跳舞。小灑馬上又繼續勸道,那我們就近得了,就去氮肥廠或天曌山林場舞廳,走路10分鍾就到。接著,還邊說邊示範“一字步”舞蹈動作,跳舞沒啥難的,廣元舞廳一般愛跳“一字步”和迪斯科,喏!“一字步”就隨著音樂一進一退、一直向前或一直後退走就行了,迪斯科跟著節奏,手腳動起來就成了。我確實對跳舞沒得興趣,一時半會兒也練不好“一字步”,更沒有邀請陌生女孩跳舞的經驗。一想到很可能出現邀請舞伴時被拒絕或邀請到後自己又跳不好的尷尬局麵,再者,就是昨夜父母說哥哥們今天可能要回來,很久沒見,我也想回去和他們歡聚一下,因此,我隻好接著報歉地說:我哥他們今天要回來,要趕回去跟他們先聚一下,要不然後麵幾天要出去和同學玩,怕是沒機會見到他們。聽我這麼說,他們才悻悻地離開。
還沒進家門,老遠就聽到父親兄長擺龍門陣、侄兒侄女戲耍的聲音傳入耳中。“昨天去百貨站收上半年修庫房的工程尾款,找到管基建的李娃兒,他又再那兒打官腔,一會說牆麵乳膠漆有色差,一會又說財務沒人。聽得火起,我順手抓把鐵錘,衝到修建的庫房牆角,當著百貨站職工的麵,對李娃兒說‘都完工半年了,庫房都使用了,你今天不把款結清,老子把這麵牆敲了,錢不要了’,在著勢準備舉錘砸牆的時候,被幾個職工勸住了。李娃兒嚇得臉都白了,連忙上前來安撫我,說馬上去借錢結帳。”這是大哥在說話。心裏正在讚歎大哥聰明能幹時,卻聽見父親在訓斥:“怎麼能砸庫房呢?他不給去找他們領導啊!要是砸垮了你不就是在搞破壞了!過年過節的要是惹上禍事,一家人能安生嗎?”。“爸!我不會真砸的,隻是想製造點影響和壓力,盡快拿到錢,好在春節前把拖欠別人的工錢付了。”大哥委屈地辨解說。這時,二哥的聲音又傳來:“大哥!爸爸說的對,在外麵和氣生財,莫把關係搞僵了,怕節外生枝!”。走進院子,圍坐在木炭火盆的父親和兄長、侄兒侄女都在親切地招呼我,我忙不停地回應著,接著,趕緊到廚房去跟準備晚餐的媽媽和嫂子們打個招呼,然後到火盆邊坐下,陪父親和哥哥們聊天。
盡管和小灑他們在火車站已吃過晚餐了,為了不掃興,晚餐之時,我還是上桌,到了一杯尖莊酒,陪著一家人慢慢吃。乘此機會,我給他們介紹了所在大學和城市的概況,又講了一些學校的喜樂之事助興。為避免增加他們的擔憂和煩惱,我沒有講述自己在思想、生活等方麵遇到的諸多困擾與不適應。聽我講述的大學學習、生活條件如此優越,外教老師如此友善,冬季冰雪風光如此優美,一家人顯得無比的振奮和自豪,大家喜笑顏開、滿心歡喜。時不時有人還插話問些,諸如同學都來自哪裏、女生多嗎、暖氣從哪兒來的、最冷時冰有多厚等問題,我都一一解答。我知道,父母兄嫂還是根深蒂固地篤信“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在他們心中,上大學是我,也是他們最引以為驕傲的事,是多少金錢和財富都換不來的。當時,社會上存在著經商、做生意動輒上千元、幾千元甚至上萬元的月收入,賣茶葉蛋的都比做導彈的收入高的現象,以剛參加工作的大學生為例,工資不過區區百元左右,隻相當於小灑做販運生意三天的收入。因而,我的思想或多或少地也被“讀書無用論”的迷霧所圍困,有時甚至片麵、消極、悲觀的認為,讀大學出來可能自己都養不活,當初還不如棄學做生意,省得喪失四年俯首可拾的大好賺錢機會,畢業後陷入生活窘境。但是,在背井離鄉之後回到家,我更加珍視家庭這份高堂安康、兄弟關愛、妻賢媳孝、兒孫繞膝的美好。我又怎麼能夠殘忍地將這些和盤托出,讓他們從喜樂之顛跌入憂傷之穀。無論人生路上有何坎坷,我隻想把希望和快樂帶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