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留在世界末日的顧小姐(3)(1 / 1)

絕對隱私

離開

世界末日的最後一天,水番先生乘坐高鐵,從顧小姐的城市往回趕。車窗外是濃重的霧氣,世界正以每小時200多千米的速度向後傾倒。幾分鍾前,顧小姐還在他麵前活蹦亂跳,現在拚命回想,卻無法在腦海裏拚出一張完整、清晰的臉。他鼻子一酸,眼淚不爭氣地流下來。他覺得害臊,使勁把臉別向窗口。一個即將步入而立之年的男人,東奔西跑,晃晃蕩蕩,隻是因為他貪戀感情,無度地奢求新鮮愛情。他在滿足自身需求的同時,無恥地揮霍著一個女人的青春,毀壞了另一個女人對愛的向往。他覺得自己沒有擔當和付出,不配擁有愛。他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強烈地嫌棄自己。

他希望那些被分析得頭頭是道的末日預言是真的。

水番先生和顧小姐約好,等到來年春暖花開時,再去看一看那座城市的湖光山色,沿古老的城牆根漫步,和煦的風會送來紛紛揚揚的柳絮,風裏飽含油菜花的馥鬱香氣,天空中有三、五隻風箏遊弋。

春天真的就來了,顧小姐換上裙裝,小心翼翼地踩著涼鞋出門,朝九晚五,在城市的光影變換中穿梭。時光悄然流逝,在我們身上偷走了什麼,又留下了什麼,隻是我們渾然不覺。水番先生一直沒說來,顧小姐也沒說什麼,關於春天的約會,也許被遺忘,或者被藏匿。他們都心照不宣地不再把它提起。

春天正濃烈的時候,顧小姐離開了那座城市,因為她找到了男友。數次相親的結果,一個還算靠譜的男青年,顧小姐說,我想認真和他相處。

水番先生說,希望你們好好的。

顧小姐說,嗯。

懷念

水番先生和女友的婚禮如期舉行。談不上幸福,隻是覺得累和煩。送走親朋好友,回到新房,兩人癱倒在床上,連覆蓋在臉上的濃妝都懶得卸。他開玩笑地對妻子說,真應該把第一次留到現在,起碼讓我還對洞房花燭夜有所期待。

躺在氣味不太好聞的新被子裏,手腳沉甸甸的,大腦卻不願意休眠。往事化成一幀一幀畫麵,在眼前翩翩浮現。那個叫顧小姐的女子,笑盈盈地從混沌中走來,又消失無蹤。仿佛就在昨日,手心還殘留溫存,隻是斯人已去,永不再回。

如今,32歲的水番先生已經升級為爸爸。和絕大多數人一樣,陷入庸常的生活中,並且開始相信生命的本色就該如此。

又是一年春暖花開時,他帶妻子和女兒去市郊踏青。遙望的群山染上了層次鮮明的綠色:黛綠、翠綠、新綠,還有隱約的鵝黃。近前是瀲灩的湖光和搖曳生姿的繁花盛草。天空是淡藍色的,暈染著白色的雲。

妻子牽著蹣跚學步的女兒向草坪走去。他坐在木椅上,迎著太陽望向遠處,眼前的景色慢慢模糊起來,變成空濛的一片。

他在想,也許愛情是個偽命題,它不過是人們對男女初識時身心悸動的一種稱呼。他愛上的,也許隻是那個被稱作“愛情”的感覺。男女之情終究是要歸於平淡的,迷戀愛情的人是不是一種不成熟呢?他不太確定。

有些人,真的隻能相忘於江湖了。曾經逝去的好好珍藏,正在擁有的應該珍惜。愛情是人生的奢侈品,愛才是從未離開過我們的必需品。人生因為不圓滿才圓滿。所以,我們仰望淡藍天空的時候,才會輕聲說,那是一種傷感的顏色,比藍色的憂傷淡一點。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