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老秀才暗裏遭殃 周老者雪中送炭(1 / 2)

卻說黎秀才掏出銀包,打開一看,並非銀子,卻是兩塊石頭。原來被那一夥裝打架的遊街賊換去了。幸喜那三十兩小包留在後邊,不曾著手。正是:馬倒鞍子轉,沒興一齊來。三口灰心喪氣,麵麵相覷。老秀才半晌才緩過一口氣來。

老秀才手拍胸膛雙跺腳,怒氣衝空叫上蒼:“黎德謙平生未作虧心的事,為什麼雪上又加霜?在家貧寒難度日,奔至京中弟又亡。五百多銀子得了一半,還可以將就發殯度時光。剛才到手忽失去,分明是逼吾早見五閻王。”說著站起往外走,來至那德讓靈前點上香。撫棺大慟呼賢弟:“陰靈不遠聽端詳:我隻說風風光光發送你,不枉你萬苦千辛掙一場。又誰知你的哥哥交死運,財散人離兩渺茫。到不如急速把我叫了去,省多少憂愁煩惱與悲傷。我合你黃泉路上重相見,陰曹同侍老爹娘。免的我觸目生悲哀無限,追念前*斷腸。再不得苦守寒窗習儒業,弟兄相伴念文章。再不得解衣讓食敬兄嫂,著敝推新自忍涼。再不得輕攜款抱憐侄女,時覓甘甜哄素娘。再不得怕我憂愁常解勸,談今比古話衷腸。再不得憐兄憔悴愁兄病,衣不解帶藥親嚐。再不得兄唱弟和聯妙句,月下花前雁字行。還指望並力操持成家業,手足完聚轉回鄉。誰知你飄然長逝拋了我,閃的我舉目無親成孽障。從今遇有為難事,你叫我向誰言講向誰商?”老秀才越哭越哀如酒醉,陳奶奶低頭無語淚千行.黎素娘忍慟含悲勸父母,門外邊來了仁慈周善良。

外麵叩門,素娘說:“爹爹別哭了,周伯父來了。”秀才隻得住了悲聲,出去開門。老者抱著德讓遺下的被衣等物,走進房中,一宗一宗付了,這才坐下吃茶敘話。那取銀子的事情,老秀才說了一遍。老者點頭歎氣說:“罷了,這也是賢弟你的命運使然。但隻如今家中停口棺木,甚是不便。常言亡者入土為安,莫如早早打發出,也完了這件大事。剩幾兩銀子挪出幾兩,合在小鋪中作本,每月得些利息度日。侄女弟婦若會針工,待我攬些生活,也得幾錢銀子的手工,就可以糊口了。賢弟以為何如?”秀才說:“小弟此時如在醉夢,承兄厚愛,所教自當從命,還望兄長替弟料理料理。小弟這兩條腿久有疾病,這回一發疼痛,舉步都覺艱難了。”老者點頭應允。

到了次日,周老者請了一位陰陽生,擇了日期。此時秀才兩腿腫痛,躺在床上不能動轉。全虧周老兒一力照管,糊了幾件冥器,雇了一頂棺圍,四個吹手,與德讓棺發引。秀才在床上躺著,大哭了一場。陳氏母女坐兩乘小轎,送出宣化門外義地埋葬。計點所剩之銀,不過十七八兩,拿出十兩交與周老者作本,每月分些利息,買柴糶米,將就度日。又是初至京中,油鹽醬醋都是錢買,這一點來頭那裏接濟得上?不上半年,把那十兩本銀也就用盡。老秀才腿疾時好時犯,看看成了廢人。豈意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這也是黎素娘前因造定,遇今世的顛沛循環,那陳氏奶奶忽然患起病來,十分沉重。素娘著忙,求神問卜,請醫服藥,豈知大數該然,百般無效,到了八天上,辭世去了。當此時一無所有,父女二人,計無所出,隻落得相對哀哭。悲苦之狀,一言難盡。

正在萬難之際,周老者拿了香紙前來吊奠。行禮舉哀已畢,素娘叩謝了,站在一邊掩麵哀哭。老秀才此時又犯了病,在床上歪著,讓坐道:“小弟有賤恙在身,少禮取罪不少。”老者說:“賢弟至交,何出套言?請問弟婦的事,我看這個光景,想來還不曾預備。”秀才流淚道:“兄長,不但衣衾棺槨全無,即目下就是釜底生塵了。向蒙兄長時常周濟,小弟此時難再腆顏。但事出無奈,還是求兄指教。”老者說:“賢弟說那裏話來!

我當年賴有祖遺薄產業,家內常存幾貫銅。隻因生性多愚蠢,竟把資財看得輕。大凡那人逢患難都幫助,無論親疏友共朋。最愛出頭管閑事,與人合事我出來。費力花錢全不惜,諸凡隻願兩公平。張家有事求我辦,李家來煩我也應。這家來了那家去,跑的我無暇吃飯腿生疼。這幾年中偏有故,大事連出十數宗。發送先兄與先嫂,侄女侄男把婚成。銀錢花費無其數,隻落得少入多出後手空。有些田產都折變,隻剩這饅頭鋪內小經營。賢弟你這事若在前幾載,還可以有個商議與調停。逼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非我為人無始終。我方才萬想千思還半晌,今到有一線挪移你可從。”秀才聽至這句話,口內長籲喚長兄。“兄長,小弟此時方寸已亂,兄有高見,就請指教,那有不從之理?”老者說:“我如今想起一個人來,先去求具棺木,殮了弟婦再說。”秀才說:“此係何人?住在何處?”老者見問,叫聲賢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