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黎素娘遇救重生 隆太君改書慰婿(1 / 3)

卻說秋月正要投河,隻聽得有人大叫:“秋月不可,我來了!”隻見一人飛奔而來。秋月吃了一驚,嚇的倒退一兩步,月下看的明白,卻是他老子江泰。原來這老頭兒在縣中當的個禁役,隻因今日往親戚家賀喜,惦著次日點卯,所以連夜趕回。順著河岸往家正走,遠遠隻聽得哭聲,心中納悶:這時候有誰啼哭?細聽又是婦女聲音,越發疑惑起來。緊行幾步,聽出聲音好似女兒秋月,近前仔細一看,果然是他。見他正要投水,老頭兒著忙,大叫一聲,將秋月嚇住,急急走至麵前,一把拉住說:“好了丫頭,你作了什麼歹事,來此自盡?快快實言,不要隱匿。”秋月見了親人,不由的哀上加哀,遂將已往之事,哭訴了一番。

江泰聞言,跺足捶胸,目中落淚道:“可憐那等一位良善夫人,落了這個收場結果,可傷,可傷!如今你也難回去,隻可隨我轉家園。打聽那裏怎麼樣,再作商量送你還。”秋月回言:“我不去,背主忘恩大不然,不如葬在魚蝦腹,免的父母受幹連。”江泰搖頭說:“休講,快跟我走莫遲延。”說著向前提包裹,催促女兒兩三番。秋月無奈強移步,心疼主母淚不幹。走一步來哭一步,老老頭兒聽著心慟酸。父女二人哭回去,隻當賢人赴九泉。豈知良善神佛佑,早已就驚動純陽呂上仙。暗護落難侍香子,忙把那玉京真人喚至前。如此這般親吩咐,送他去安身立命等子團圓。柳仙領命不怠慢,足駕祥雲起在天。棕拂拋在波濤內,把素娘的香軀托上邊。頃刻送至天津衛,見了鄉宦歸家的家眷船。

原來這隻船是一個山東的進士,在丹徒縣為官,任上病故,夫人扶柩歸葬,泊船在此。這日老院子剛然起身,立在船頭上,正與兩個船家說話。隻見水麵上飄了一個人來。老院子說:“你們快來撈救這個人,豈非一件陰功?”船家說:“大清早救上來,萬一是個死的,豈不悔氣?”老管家隻是著急,叫他救,船家又不肯。正說之間,隻見艙中走出一個丫鬟來,說:“夫人說,叫你們救上來,要是活了,每人賞銀一兩。”船家聽說有賞,齊聲應道:“夫人吩咐,小人等遵命。”忙取鉤竿,看著那人飄搖飄搖湊了船來,這個說:“好生奇怪呀!這樣的緊溜,他為何消消停停兒的飄來?你是等著我救哇!”那人說:“原來是個女娘子。”

說話間,到了跟前,二人一齊伸手,用勾杆搭住衣服,老院子也幫著用力鉤竿拉上船頭。這個說:“好,好!還有氣息呢,隻怕活的了,咱們要得賞咧!”又隻見艙中走出兩個丫鬟來,說:“夫人吩咐,既是女子,有的氣息,叫我們抬他進去呢。你們閃開。”兩個船家連忙躲過一邊,丫鬟向前,抬入艙中。夫人說:“快些與他換上幹衣,用被包裹,再把熱湯灌下一碗,把他坐定,慢慢呼喚。”丫鬟答應,一個人取薑湯,一個去換幹衣。一麵說:“夫人請看,這女子非失足落水,卻是有心自盡的,這衣服都是用線縫在一處。說話間,換了乾衣,灌下薑湯。夫人說:“好生扶定,叫他慢慢醒來。”

他雖然一怒橫心尋自盡,幸有那柳仙的法力暗中幫。口內並無一點水,身體全然未受傷。胡胡悠悠合二目,就是那冷水侵肌遍體涼。開水薑湯喝下去,渾身穿上暖衣裳。魂還氣轉神歸舍,開眼猶如夢一場。但見自身坐在船艙內,左右相扶人一雙。有位佳人床上坐,羅帕包頭似病妝。看罷不由心納悶,疑惑不定暗思量:“曾記得我與秋月離家下,同在河邊話短長。舍命橫心身赴水,怎麼就胡裏胡塗到這廂。床上那人多麵善,仿佛見過在何方。這些人不知是人還是鬼,令人納悶好彷徨。”黎素娘,驚疑不定胡思忖,隻見那夫人有話問端詳:“娘子不必心驚異,貴姓高名住那方?這是坐船從此過,看見尊軀浮在江。令人撈救回陽世,這也是前緣幸遇巧非常。有何為難尋短見?隻管實言卻不妨。果若情有可原處,待我從中作主張。”素娘聞言如夢覺,未從啟齒淚千行。說:“多蒙大德將我救,枉負恩人心一場。處此之時終是死,說起情由痛斷腸。妾身原籍曲阜縣,跟隨父母到京邦。父名德謙叔德讓,妾身名為黎素娘。我的父受恩感念高千歲,聘去鎮府內作偏房。”素娘之言還未盡,但見那位夫人撲下床。向前雙手忙抱住,悲聲慘切淚汪汪。

叫聲:“賢妹想殺我,再不想,今日相逢在這廂。不必驚疑再細認,我是你姐姐黎淑娘。自從那年離別後,眠思夢想暗神傷。徐明已死音信斷,關山相隔路途長。那年你姐夫中進士,接請合家上汴梁。指望骨肉重相見,令仆人尋訪蹤跡日日忙。好容易遇見周老者,才知道叔父爹娘命已亡。說你聘在鎮國府,上和下睦甚安康。又要高府將你看,聽得說,歸葬誥命轉漁陽。後來兒父點縣宰,跟隨赴任度時光。在外宦遊這幾載,你姐夫身得重病見閻王。愚姐扶柩歸故裏,前日得了個遺腹小兒郎。泊船在此雇乳母,才得相會在長江。聞你際遇十分好,賢妹你生來性格最端莊。卻因何事尋短見,快把原由表一場。”素娘大慟才要講,旁邊走過小梅香。兩個丫鬟一齊勸解說:“夫人今日與姨太太相逢,乃是喜事,再者夫人尚未滿月,豈可過於傷感?天氣又涼,且請上床溫暖溫暖,與姨太太慢慢敘話,豈不是好?”姐妹二人這才止住悲啼,攜手站起來,敘禮歸坐。丫鬟送上熱茶,二人慢飲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