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回 贈靈藥幸保金軀 劫行囊誤入寶殿(1 / 3)

且說大定州西鎮守三賢諸葛城的威遠王九千歲,年將八旬,膝下隻有一位世子,年方七歲,乃愛姬所生。生得聰明俊秀,王爺憐如至寶,每日那些乳母、太監經心看哄,不敢少怠。這日恰逢度亡之期,那小世子也要出來遊玩,奶娘、太監奉王妃之命,抱他出來,上城觀看。何為度亡呢?這是漢時留下的古跡。隻因當日大漢丞相諸葛孔明兵伐孟獲回來,在滬江岸設祭,超度那些陣亡的兵將,留下這個風俗,每年到了日期,官民齊作些蓮花紙燈在河中散放,僧道諷經超度亡魂。王府門外,搭座彩棚,各街市掛了花燈,文武官員陪千歲飲宴。王爺捐資濟貧窮人乞丐,每人饅首一對,銅錢四十文,至天明為止。這日正是其期,九千歲在彩棚與眾官正自歡飲,隻見一個執事官員慌慌張張跑進彩棚,跪在駕前,說:“啟千歲,了不的了!世子方才上城遊玩觀燈,一時失腳,從馬道滑將下來,竟自跌死。不敢不報。”九千歲聞聽此言,心似油煎,放聲慟哭。眾官無不掉淚,一個個驚慌無措。不多時把世子抬進棚來,隻見他麵如金紙,躺在軟榻上邊。王爺一見,跺足捶胸,慟哭不已。

正在忙亂之間,隻見侍衛人等把看守世子的奶娘、養娘、侍兒、太監共是十個人,俱各捆綁而來,跪在王爺駕前,齊聲慟哭,叩頭領死。王爺哭了一回,拭淚向各官說道:“若論他們失於小心,跌死吾兒,理當處死。但隻一件,大凡那宦家富室奶母、仆童、看抱兒童之人,那個不經心在意,惟求萬好?此不過為保衣食,尚且盡心竭力,何況與孤看抱孩兒,連自己的性命都在孩兒好否,豈有故不小心之理?一兩人失誤即或有之,三四人眼錯也還罷了,那有十個人俱不用心,使他失足竟至跌死之理?這明明是孤德薄,命該絕嗣,鬼使神差,令他失腳,縱使孤在旁也未必將他拉住。此時即便殺了十人,也不能換世子還陽,速與他們鬆綁,一概寬赦。”眾官聽得此言,齊呼“千歲千千歲”,拜倒棚中,同聲頌德。

正說之間,隻見一個太監飛跑進棚,向上跪倒,口呼:“千歲,萬千之喜!奴婢奉命在雙忠廟濟貧,聞得殿下凶信,正在驚慌,忽見那些貧人中走出老夫妻人,口稱有奪命金丹,隻要肌膚不冷,心中微動,吃下去保管還陽,還許傷痕立愈。奴婢將他領來,現在棚外候旨。”千歲聞言,半信半疑,命:“速速喚他來見。”太監答應,如飛而去。

看官,你道這老夫妻是誰?就是那鄭昆、梁氏。那日自仁和縣起身,步履如飛,不日到了嶺南。剛剛找著諸葛城,天色已晚,遇見超亡勝會,看了一回熱鬧。走至濟貧之所,聽見跌死世子之事,因那仙丹驗過幾次,所以向太監說了保管殿下重生。老夫妻隨太監進了龍棚,參了王駕,九千歲也不暇問他,就命速取金丹,搭救殿下。這金丹的妙處,列位也聽見了幾次,再要泛言,我也煩咧!此時世子灌下金丹,立刻還陽。九千歲這番歡喜非常,忙命人抱進府*息去了。這才向鄭昆問話說:“你這老倆口兒的金丹,怎麼這等靈效?莫非是一對神仙下降麼?”鄭昆連連叩首道:“小人肉凡胎,那裏神仙?”九千歲說:“治好孤子,理當酬謝。孤賜你紋銀千兩,你可如意?”鄭昆說:“小人不願領賞。”王爺說:“你莫非嫌少?”鄭昆說:“怎敢嫌少?隻因有段衷情,上稟千歲。

小的家主高廷讚,身被奇冤未得伸。蒙恩發配來南地,千歲的麾前為上軍。小人夫妻把主尋。好容易受盡艱難來此地,不知我主那邊存。存亡未見吉凶信,怎敢貪財受賞銀。老奴冒瀆身該死,下情上稟瀆尊聽。賜我主仆重見麵,便是王爺天地恩。”義仆說著心內慘,俯伏塵埃兩淚淋。千歲點頭連誇讚,說:“好個忠義老仆人。你的主人前者到,孤念他有功於國是良臣。命他監造三賢廟,不入發來的罪犯群。你夫妻這點忠心堪憐憫,仍賜酬勞千兩銀。賞你一所房居住。就令你目下相逢見主人。”老夫妻叩頭謝恩心內喜,九千歲座上開言降玉音。吩咐:“去喚高鎮國,孤今立等快來臨。”奉命的差官乘馬去,不多時來了忠心赤膽臣。高老爺進棚,參見了王駕,九千歲即命平身,笑容滿麵,將適才之事說了一遍。令人把他主仆送入新房,叫他主仆見麵。高公聽畢,驚喜相交,主仆叩謝了王爺,出了龍棚,來至新房。早有執役人等把那一千兩銀子送來,應用的器皿家夥都陳設的停停當當而去。

且住,你方才說呂相條陳神宗降了禁止的上諭,各州府一體遵行,難道威遠王就不知曉?應這話須得分解明白。那夢鸞小姐自三月十六日離家,半路上病了坐騎,在尼庵養馬,七月內方到蘇州昭文縣,八月內遇見趙知府。這禁止上諭也就是八月內傳行下來的。蒼頭夫婦是途中無阻,日夜奔馳,七月就到嶺南,此時上諭還未曾傳到那裏,直至次年春間方傳至,那時蒼頭預先到彼已經五六個月了。九千歲料他主仆不是造反之人,也就不問。

且說目下高公主仆見麵,悲喜交集。蒼頭夫妻叩見了恩主,鄭安寧也拜見了爹娘。高公問道:“你二人為何不在家中,莫非有什麼變故?小姐、夫人可好?”鄭昆、梁氏目中落淚,遂把家中之事,哭訴了一番。高公聽畢,直氣的神眉豎直,二目圓睜,拍案罵道:“蠢婦,畜生!我有日回家,必要手刃他姑侄二人,方消此恨!夢鸞既從春間離家,為何此時還不見到?”蒼頭說:“小人一路追蹤尋找,並無消息,我隻當先已到了。”高公歎道:“咳,我見必是路上有什麼阻滯了。他乃閨門幼女,如何走的這般遠路?你那時失了主意了,就該勸他不必冒險擔驚前來找我,叫他一直到仁和縣寇府中去,也就完了我這一件心事了。”鄭昆跌足道:“老爺還提什麼嗬!姑爺這般如此遭事在監,吉凶難定。”高公聽了愕然,半晌長歎一聲。落淚如雨,叫聲鄭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