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白馬倒地聽到的最後一聲槍響,是周小敏打的。
派出所門口台階上,周小敏居然吹了一下槍口,仿佛槍口有青煙一樣,讓她享受了米國西部牛仔的瀟灑。
坐在前排開車的劫匪應聲而倒,歪著身子滾下來。額頭上一個小洞,幾星細小的血跡。這一槍,幾乎正中眉心。
方圓又尖叫一聲,連滾帶爬想跑。周小敏被這一聲尖叫拉回了現實,她看到陸白馬按著胸口,如一灘爛泥一樣萎頓在地。心裏一激靈,將槍插在腰間,一陣風一樣跑到陸白馬身邊,伸手一把操起他,衝著身後臉色慘白的方圓吼:“快叫救護車!”
陸白馬安靜地躺在周小敏的懷裏,他的胸口不斷冒出血來,侵染了周小敏的警服。
救護車嗚哇嗚哇來的時候,陸白馬已經氣若遊絲。
十裏鋪鎮的醫生第一次看到槍傷,也不知道急救。其中一個醫生翻看了陸白馬的眼皮,吐出兩個字:“死了!”
既然人死了,急救就無濟於事。
派出所門口一下擺了三具屍體,都是槍打死的,要說不恐怖,鬼都不信。
倒是方圓,緩了一下情緒後,自己走到陸白馬身邊,先是伸出手在他的鼻子底下去探,希望能感覺到陸白馬的呼吸。可是陸白馬一點氣息也沒有了。方圓就哭了起來,雨打梨花一樣,哭哭嚦嚦去握陸白馬的手。
陸白馬送了她三年的豆腐腦,每次說話不超過三句。方圓其實很喜歡陸白馬,喜歡這個老實木納的男人,話不多,卻懂得貼心貼肺。
但她是個女子,總不能先開口捅破窗戶紙。為之方圓背後暗暗罵過陸白馬,罵他是個不解風情的臭男人。
直到陳治中的出現,就像一張潔白的紙上突然畫上了色彩。陳治中不但人殷勤,嘴更殷勤。他取代了陸白馬的送豆腐腦的角色,而且送完之後,都不會馬上離開,而是要找很多的話題,跟方圓扯上半天。
陳治中人長得好看,起碼比陸白馬好看。陳治中的皮膚很白,像女人一樣細膩。而陸白馬通體都是黝黑的,除了笑的時候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方圓幾乎找不到陸白馬還有什麼地方是白的。
有時候方圓也會邪惡地想,陸白馬這人黑,是因為他家是農村的,從小就被太陽曬。陸白馬的屁股沒曬太陽,會不會不黑?
每次想到這裏,方圓都會抿嘴竊笑。她的笑讓陳治中開心得不得了,以為自己說的笑話讓方圓開心了。
陳治中在一個鶯飛草長的傍晚堵住要回長安城的方圓,大大方方送上一束玫瑰花,表達了自己的愛慕。
方圓遲疑沒接,抬頭看見不遠處的陸白馬,居然正眼也不瞧自己,於是賭氣接了過來,沒說一句話,鑽進她老爸派來的小車,一溜煙回了長安城。
方圓接了陳治中的玫瑰,陳治中心裏樂得開花。不僅僅因為方圓是個美女,關鍵還有她的老爸是長安城的公安局長,是他陳治中和陸白馬的直接上司。
假如自己做了公安局長的女婿,嘿嘿嘿,陳治中美美的想,樂得笑出聲來。
陸白馬看他笑,心裏憋了一股火。一腳踢飛半塊磚頭,痛得蹲在地上半天直不起腰。
陳治中就過來,站在陸白馬麵前說:“師哥,你也看到了。方圓接了我的玫瑰花,以後就是我女朋友了。”
陸白馬鼻子裏哼了一聲,忍著痛站起身,扔下陳治中走了。
從此以後,陸白馬再也沒去給方圓送豆腐腦。
方圓握著陸白馬的手,想起陸白馬為了救自己,現在連命也沒了,不由悲從中來,開始抽抽噎噎地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