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從科技迷到藝術家(2 / 2)

不同學科間自由穿越

說起“跨界”,潘公凱認為自己當初進入藝術界就是一次跨界。身為一個不折不扣的“藝二代”,潘公凱的從藝之路卻非常獨特。他的父親潘天壽先生是現代著名的國畫大師和美術教育家,人們總以為他在繪畫方麵的成就得益於父親的親身傳授,但是潘公凱說父親從沒教過他畫國畫,“一筆都沒教過”。因為他從小就是一個科技迷,熱衷於各種科技小製作,製作過收音機、電動機、萬能電表等,也從不覺得畫畫是什麼本事。潘天壽先生知道他的愛好,也由著他自由成長,從不幹涉。少年時的潘公凱曾經有過考建築學院、做工程師的理想,他一直對理工科感興趣,數學、物理、幾何成績都特別好,然而命運的安排還是把他送進了浙美附中。直到父親在文革中去世,潘公凱在整理其文稿和學術思想時才感覺到中國傳統繪畫中蘊含的那種有意識、有深度和有魅力的東西,這時他才開始學習水墨畫,卻是從學習吳昌碩開始。潘公凱的學校教育因為文革而止步於中專二年級,但卻沒妨礙他十幾年來先後執掌中國美術學院和中央美術學院並且擔任博士生導師。

旁人好奇於潘公凱在擔任行政職務的同時還能完成這麼多的藝術創作和研究,而熟悉他的人常常感歎他在不同學科間自由穿越的能力。中央美術學院科研處處長宋曉霞教授曾經是潘公凱的博士生,她說自己參與過潘先生許多的課題研究,最大的感受就是他那種精神上的自由,他的思維完全不受現代學科的限製,這個展覽正是這樣一種思維狀態的結果。

潘公凱說自己左右半腦比較平衡,因此邏輯思維和形象思維都比較發達,既能畫畫、建構理論,也能做建築。他對建築設計的巨大熱情令人動容,本次展覽的建築設計部分展出了他的10多件建築方案和模型,從美術館到工作室、酒店、度假村、民用住宅不一而足,光是中國美術館新館的設計方案就有兩套。在做建築設計時,潘公凱說他白天在學校處理一堆事務,下了班後就獨自去設計中心做方案和效果,一直工作到淩晨。因為沒有注冊建築師執照,這些方案最後能實施的非常少,還常常自掏腰包,這些都絲毫無損他對建築設計的熱情,難怪策展人方振寧要用“暗戀”來形容潘公凱對於建築的感情。

生成是對彌散的逆襲

科技迷的潘公凱用了“彌散”與“生成”這兩個源自物理學的概念來作為本次展覽的名稱。“彌散”指的是封閉空間中的熱能從高溫向低溫流動。潘公凱認為全球範圍內的文化能量流動也遵循著“彌散”規律,這就是文化的全球化。例如美國西部牛仔的工作褲逐漸成為全美國乃至全世界都穿的服裝;茶葉、咖啡的全球風靡也是類似的過程。在全球化背景之下,所有信息幾乎都能即時到達,任何一個新東西也能迅速彌散到世界各地。彌散是積極現象,帶來了世界文化的現代化,使全人類都從中受益,但如果以更大的時空尺度去衡量,也許在幾百年後,文化彌散會不可避免地導致文化的勻質化,這就意味著世界缺少創意,人們缺少個性。要避免這種勻質化,就要尋求“負熵”的構建和湧流,這就是“生成”。

相對於“彌散”,“生成”才是這個展覽的真正意圖所在。生成是對彌散的逆襲,然而在全球日益趨同的文化景觀中,“生成”如何實現?更重要的是,以“轉念”為特征的東方審美文化和古典思想是否可能轉型為新的“生成”或為其提供養分?中國傳統藝術應該如何突圍和發展?

潘公凱展覽的4個部分都來自彌散與生成這個文化背景,也是企圖在這4個不同的領域中尋找新的生成的可能性。有媒體問潘公凱以後的創作中是否還會嚐試大型的裝置作品,他說肯定不會很多,因為做裝置是為了說明自己的理論,是想探討問題,而不是想做一個裝置藝術家。他笑說自己更多地還是要畫水墨畫,因為這是一件非常愉快和享受的事情,是最輕鬆的,而做裝置是很累的。

在頗具詩意的《融》這件多媒體裝置中,白色的英文字母和單詞如雪花般從屏幕上方飄落到下麵的水墨殘荷上,這些文字來自於潘公凱1995年提出“錯構”理論的論文《論西方現代藝術的邊界》,在這裏成為西方文化的象征;殘荷則象征著中國文化,在百年來中西方文化的交鋒和對峙中已支離破碎、衰敗不堪,仍不斷遭受大雪的侵蝕。但是落在水裏的雪也可能化為來年荷花的滋養,也許新的生成就在其中孕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