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迦安站立在雨中,冷漠的看著顏洛的一舉一動,不放過每一個細節,心中暢快淋漓,比這寒涼的雨水有更深的冷意。
顏洛,因果報應,這就是你的業障!喜歡我送的這份禮麼?
她本可不讓平素九來送死,可她既然不怕死,那就遂了她的願,順便讓顏洛也嚐嚐喪親之痛。
忽地,頭頂的雨被遮住了,她眼角瞥見一片藍衣,是顏盞!
原來此刻在我身邊的依然是你,阿盞!
他單手擒著把油紙傘舉在她頭頂,而他自己卻瞬間被雨水淋濕,寤麵撐著傘立在他不遠處。
他遙望著遠處痛哭的顏洛,眼中流露出歎息的神色。他目無焦距的微微偏頭,對著雲迦安道:“我們走吧!”
一回頭就見鍾離寂舉著戰袍在他們身後,他剛安排好士兵撤退就急忙返回來找雲迦安,他舉著袍子想幫她遮雨,可晚了一步,她已經在顏盞的傘下。
他僵立在那裏,手中的袍子掉落在泥濘的草地裏,覆蓋在一具屍體上。手指凍的紅紫,愣愣的看著雲迦安扶著顏盞從他眼前走過,登上了馬車,轆轆而去。
“阿盞,你怎麼來了?”雲迦安拿著幹淨的帕子幫他擦著臉頰上的雨水。寤麵在一旁看得捏緊手中傘柄。
顏盞隨意的看著某處,淡淡道:“皇叔派我來辦事,沒想到你也在。”
皇帝怕鹿野之戰會慘敗,南國會亡國,於是派大神官來助陣。
她詫異地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阿盞是看不見的,而她當時並未出聲。
“蓍草,你身上有我的蓍草,我能感應到。”
雲迦安聞言從袖中取出蓍草,的確發現蓍草的藍色茸尖在微微發亮,她欣喜一笑:“有趣,如此一來,隻要以後它亮了,我就知道你來了。”
顏盞拿過手帕,摸索著幫她擦去發間的水。露出的笑容,溫暖而清淡,淡的好似遠天的浮雲,抓不住摸不著,讓人看一眼,便覺得微微心疼。
“癡兒!私藏蓍草可是死罪,你若要見我,我派人來接你上神宮便是。”
雲迦安微微傾斜身子,將頭湊過去方便他擦水。
寤麵隱藏在黑色麵紗下的臉,緊緊皺起,不鹹不淡道:“恭喜姑娘就要和靖國公成親了。”
“哐當”一聲,馬車路過一個水坑,正好歪了一下,木門吱嘎開闔間遮蓋了寤麵的聲音。顏盞雖未聽見,可雲迦安卻一字不落的聽了個真真切切,身子哆嗦了一下。她想起自己時日無多,想起自己的婚事,冷靜了幾分,慢慢起身,在離顏盞遠些的地方垂首坐下。
顏盞察覺異常,問道:“怎麼了?”
“沒事,我累了,靠著休息會兒。”雲迦安閉目靠在車子上,她感到寤麵投來的得意目光,但不想理會。
鹿野之戰,宋國大敗,兩國簽訂《鹿野之盟》,互相修好,禮尚往來,通使殷勤。宋國賠償白銀十萬兩,黃金八萬兩,絹帛各二十萬匹。南國死傷慘重,無力再戰,隻能割讓蘭城給宋國!
因平家皆戰死沙場,馬革裹屍終未還。南國朝廷追封平安為鎮國大將軍,萬戶侯。平家葬入皇陵邊的忠義陵,享皇室香火供奉。靖國公因戰有功,賜良田千畝,金銀百箱。而大司馬大將軍的職位由宸妃之兄楊青擔任。其他參戰將領各有封賞。
離幻因戰敗而遭到皇帝貶斥,退居太子府養病,奄奄一息,盉崖也遭降官,罰俸半年。朝堂上立二皇子為儲君的呼聲日高,不久,他便被立為皇儲,而離幻被封為越王,封地北疆,不日遷走。
盉崖騎著馬來到太子府前,手裏提著一紮藥包。兩三個門役正在拆卸‘太子府’的黑地鎏金隸書門匾,見他來了,其中一人趕緊跑過來牽過馬,笑嗬嗬道:“喲,盉將軍來了,快隨小奴來。”
這小奴是離幻的近侍,小奴將他引入府中。盉崖見此情景,歎息一聲,這太子府終究還是讓給了二皇子。他穿過正堂,來到離幻屋中,越王妃正在幫他收拾細軟衣物等物什,準備幾日後啟程去北疆。
離幻被封越王,她也自然不再是太子妃,若是換了其他女子,從枝頭鳳凰跌落成樹中寒鴉,免不得要抱怨,但她卻毫無怨言,盡心盡力的服侍離幻。她雖地位低,但為人溫柔大方,深得盉崖敬重。
門口的仆人見盉崖來了,紛紛行禮。聲音驚動了越王妃,她趕緊放下手中的衣物,出來迎接。
“盉將軍來了,快快進來,來人,上茶。”王妃身後的丫鬟退出去泡茶。
“王妃有禮了,我來看看幻,他好點沒?”他並未入座,而是將手中藥包遞與一旁的丫鬟,“這是我拖人尋來的藥,讓人煎給他喝,相信過不了多久,他就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