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河沒水,卻是天然的遊樂場。總有三兩條狗,五六頭牛,和一群牧牛的孩童,歡快地在幹河玩耍。玩耍得忘卻了時間,等到雀鳥歸巢,炊煙升起,牧童才吆喝著牛,結伴歸家,草狗叫著歡,竄進地裏逗麻雀。農人扛著犁耙,農婦背著背簍,裏麵是一年的收成。忽而玉米地裏驚起一對斑鳩,“咕咕”地叫著,翻過青山那邊去了。幹溪的歡鬧就在天幕暗下來時結束了,萬家燈火也熄了,該睡了。漫天的繁星,明天是個大晴天。遠處的田埂道上,有一兩點火星,影影綽綽,該是晚歸的人吧。倒是誰家的狗,不識趣地叫喚,總也不肯安分。
天才蒙蒙亮,雞舍卻鬧騰開了,雄雞打鳴了。不久後,炊煙冒了起來,翻騰著,和後山的雲霧一起騰到遠方去了。這時候,農人也推開了們,準備下地了,孩童三兩一起,順著小道上學去了。這鬧騰的一天,才開始。誰也無法預知會發生什麼,本該是有序的日子,或許下一刻就變得無法捉摸。但至少現在還是有序的——太陽依舊東升,雄雞還是打鳴,農人還得下地。
至於鎮上,此刻是不同的景象。今天是個趕集的日子,吆喝叫賣聲連成一片,倒像是民間大師的交響曲。買賣種子的,收售玉米的,編筐織簍的,雜技表演的,看得人眼花繚亂。集市上的景象姑且不談,不妨去小酒館轉悠。小酒館隻是個木頭搭的棚子,裏麵酒客也不多,細數之下也不過一掌之數。掌櫃的也就是夥計,是個漂亮的女人,我們都喊她米老板。米老板是個年輕的寡婦,熟客也和她打趣,她隻是笑著應付。米老板的美貌在幹溪是第一的,上門說媒的自然不少,她也不動心,隻經營這這個小酒屋,日子過得倒也本分。
等到了下午,集市也漸漸散了,木牌子旁邊的石拱橋上,還有些孩童玩著彈珠,樂不歸家。這時酒館走出了最後一個客人,便是我的四叔了。四叔是三爺的兒子,讀過大學,最後因為種種原因變成酒鬼,這裏就不做贅述了。四叔長發即肩,胡須倒是刮得挺幹淨,慢悠悠地順著木牌子走了。這時候太陽還有些毒,老狗趴在石橋下,牛也躲在樹蔭下,遲走的人在大榕樹下歇息。笑鬧聲回蕩在大榕樹上,回蕩在石拱橋上,回蕩在後山的山崖上……
老羅燒了一大壺熱茶,端了出來,招呼大夥到他家歇息,他靠在老柳樹上,腰杆挺直,露出一口被煙熏得微黃的牙。柳葉簌簌地掉,掉得一地金黃。
不知誰家的狗,被誰推下幹河,嗚嗚地叫著,跛著腳跑開,又逗得大夥一陣笑。
“好煙吸口嘴裏香,好茶喝杯嘴裏涼。
好酒喝杯昏昏醉,好花一朵滿坡香……”
“那你的煙呢?”
“寶,拿一把煙葉出來。”老羅一邊倒著茶,一邊扭頭朝屋裏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