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論“馮樂山”的人物形象(2 / 3)

二、曹禺筆下的“馮樂山”:充滿個人感情色彩

曹禺曾經談道,“我大體上是根據原作改編的,但畢竟是按我的理解、我的感受去改編的,調動了我生活中的經驗。像馮樂山這種人,我就在生活中見過,偽善陰險,壞透了。”下麵,筆者將對比小說《家》的內容談曹禺如何在“馮樂山”這個人物上做文章。

在小說中關於覺新的婚事中是這樣寫的:“……父親不能決定究竟哪一個更適宜做他兒子的配偶,而且兩家請來做媒的人的情麵又是同樣的大,於是父親隻得求助於拈鬮的辦法,……然後隨意拈起一個來。李家的親事就這樣定了。”如此草率的擇婚辦法是蠢不可及的,而自以為高高在上的高家同樣蠢不可及。當然,不能否認,小說中的這種藝術處理方式完全合乎高家的邏輯,合乎生活的真實,因此具有典型意義。到了劇本裏,這段拈鬮擇婚的情節被刪掉了,而讓馮樂山搖身一變成了覺新婚事的作伐者,這不僅延續了“做媒的人情麵大”一說,而且讓馮樂山直接影響了高家人的生活,有利於矛盾的集中化和戲劇化,如此處理同樣符合邏輯和真實。

第一幕覺新的婚禮上,馮樂山要來看新房之前,四老爺高克安別有用心地讓妻子王氏把丫鬟婉兒留下,王氏與三老爺高克明的一段戲,對即將出場的“馮樂山”的人物形象給觀眾打了“預防針”。

王氏 :(嚴重地)不,四老爺,你可別作孽,我的丫頭寧可送給一個要飯的,不能這麼毀了她,活活當一輩子冤鬼!

高克明:四弟妹,人家馮老太爺是個有道德、有品格的人,千萬不要……

王氏:三哥,您是不知道啊!陳姨太剛從馮家過來的時候,不還是瘋瘋癲癲的麼?她那個時候可說過這位老太爺,(激出來的話)那,那簡直不是人哪!這是他們馮家人傳出來的,沒錯呀。

高克明:(固執地)不要聽人胡扯!一個人人品太高,一般人就不容易明了。他子孫滿堂,膝下隻少女兒,在外麵多收幾個女弟子,那也是……

王氏:不是的呀,人家背後罵他是個……

這將小說中的“收姨太太”在劇本中被演繹成收女弟子一說。高家的主子們都知道馮樂山糟踐小姑娘的可恥癖好,不過他們除了采取“敬鬼神而遠之”的態度之外就是縱容,參與討論的哪一個人敢於去違逆高老太爺和馮樂山的強勢強理和強力強權?

而到他本人談到收女弟子的癖好時,馮樂山生怕別人誤會而編了一套理由:遇見一個有慧根的孩子,我不忍看她墮入汙泥。佛說“慈悲”,孟子曰“不忍”,都是一片愛惜好生的心腸。世上斷沒有眼看著人要落水而不肯援之以手的道理。諷刺的是,當他一邊用種種大道理來兜售人生經驗的時候,一邊就打起了鳴鳳的主意。慈祥的話語之下掩蓋不住齷齪的動機。在這裏,曹禺在人物形象的設計和塑造上使用了“拗寫法”——在常人看來一個特征十分明顯的人物,在他的筆下就經常是以一為主、多種摻雜,至少有一個與主個性相對的特征有機糅入。例如冷酷的周樸園,卻又是個緬懷舊情的多情郎;粗獷的魯大海在母親和妹妹麵前也會很溫順等。馮樂山不可否認是被塑造成反麵人物的,但曹禺卻給了“他”很多正麵的描寫,如一出場就稱讚高老太爺的詩,顯示出他對文學頗有研究;為覺新的婚事而忙,顯示出他對下一代的關心;提議新房外應當布置一片竹子,顯示出他對生活樂趣的追求等。不能說曹禺是反其意而為之,權當作是塑造馮樂山的另一麵,也可以與其最主要的性格特征做比較。

第二幕中,馮樂山主動向高家討要鳴鳳做所謂的“女弟子”,這是與小說不同的情節設置。換做主動地索取,突出了馮樂山予取予求的貪婪和有能力作威作福的權勢。在這裏,曹禺根據需要設置了高家的幾個媳婦的議論:

周氏:按說呢,自己真想弄一個人伺候伺候,肯說出來倒也叫人放心。

王氏:可是他跟他的太太舉岸齊眉,他祖上世世代代都是道學君子。君子不二色呀,你沒聽見他方才說……

周氏:(扇子一揮)是啊,所以說這個老東西本事大呀。(尖刻地)世上丈夫是個什麼猴兒相,太太哪有不知道底細的。可是這位馮老太爺就從早到晚,整年都是天上文曲星降凡的樣兒,仿佛剛出了佛堂就進了孔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