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仲高說,“休對故人思故國,且將薪火試新茶,詩酒趁年華。”
“你這一吟倒勾起了我的詩興,讓我想起了曾經的一首舊作,詩中之意便是我陸遊的審時度勢。”
“好。三弟的詩名愚兄已仰慕多時,三弟盡管吟來,愚兄洗耳恭聽。”
“如此請雅正。”
“好。請。”
“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隻有香如故。”
“不錯,不錯,確實是一首好詞,愚兄佩服,佩服啊!”
“孤芳自賞終不成大器。”唐氏說道。
“對了嬸娘,時間不早了,侄兒也該告辭了。嬸娘,三弟,明天一定要早點前往沈園赴宴。”
“好,放心吧,明天我們一定準時去,準時去。”唐氏答應道。
“母親,孩兒明日另有要事,就不去了。”陸遊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走出後花園,回房去了。
“你,你——”唐氏說著,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你這個三弟呀,就是改不了他這個臭脾氣。”
“沒事嬸娘,既然三弟不願意去,就不勉強他了,隻是嬸娘明天一定要去。”
“好,我一定去。”
“嬸娘請留步,侄兒就先告辭了。”
陸遊沒有出席陸仲高榮歸故裏的宴席,仲高表麵上沒說什麼,其實心裏還是很不痛快。唐氏是看著仲高長大的,知道他心裏想些什麼,再說唐氏也確實希望仲高能在仕途上幫幫陸遊。便在家裏設宴款待仲高,一方麵讓陸遊向仲高陪個不是,另一方麵就是想仲高替陸遊好好謀劃謀劃。陸遊見母親如此巴結仲高,心裏十分反感,本想一口回絕。但一抬頭看見母親那雙滿含期待的眼神,不想頂撞她老人家,最終還是勉強答應了。
“陸大人來了。”這邊剛剛商量好,陸仲高就到了。
“快快有請。遊兒,仲高已到,讓他好好為你謀劃謀劃。”唐氏滿臉堆笑。
“見過嬸娘。”一進門,仲高就忙不迭對著唐氏行起了大禮。
“不必多禮。”唐氏說,“哎呀!仲高。遊兒昨日有要事離開,故而今日特意請你過來一聚。遊兒,你們兄弟二人就像當年一樣論詩品酒,好好敘談敘談。”
“仲高兄,請!”陸遊說。
“請。三弟呀,你我好久沒有一起喝酒了。”
“是啊,確實有些年頭了。”
二人說著,便彼此謙讓著入了席。
“杯來盞往少年夢,當年你我書案共。論詩評詞夜半時,豪飲共醉酒一盅。來,愚兄先幹為敬。”仲高說著,端起酒杯便一飲而盡。
“幹。”陸遊也不示弱,“酒一盅,憂心中,躊躇滿誌是陸遊,怎奈是詩界又盛靡靡風,兵魂消盡國魂空,到如今江山殘缺胡塵滾,千秋毀於秦公公。”一杯酒下肚,陸遊也來了興致。
“三弟你誤會了。”仲高說,“秦公一心為國,朝野上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這十年來,如若不是秦公嘔心瀝血,力挽狂瀾,哪來江南富庶,哪來的國泰民安。三弟啊,你文采那麼好,平時還是多寫寫應時文章比較好。”
“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中。陸遊從來愛憎分明,要我昧著良心寫應時文章歌功頌德,實難從命。”
“哎呀,三弟呀,你怎麼就那麼固執呢?過不了多久就是丞相的壽辰,到時候你給他送上一份壽禮,再獻上詩詞一闋,既無傷大雅又表達了心意。這不正是兩全其美之事嗎?”
“仲高兄,隻怕我給秦公公寫了壽詩,即刻就有人給我寫詩了。”
“給你寫什麼詩啊?”仲高不解。
“遺民淚望嶽家軍,歌舞朱門溢笑聲。大事竟為朋黨誤,流芳遺臭盡書生。”
“哎,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陸仲高差點沒笑出眼淚來,“三弟真是才思敏捷,嬉笑怒罵皆成文章。痛快,痛快。來來來來來,飲酒,飲酒。三弟啊,當年你我品詩論詞,你的高見我可銘記在心。你說,如果學詩,功夫在詩外。三弟,我不正是照你所言而處世為人嗎?”
“功夫在詩外之境界,怕是常人難以企及也。”
“是啊,是啊。世上做人最難的就是我們書生。像你三弟空有蓋世才華,然卻無緣施展,這究竟於世何益,於己又何益啊?這就是命,是我們書生的命啊!”
“可世上也有不認命的書生,陸遊我縱然報國無門,但卻恪守氣節,可有人為謀得一官半職,便可顛倒黑白,認賊作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