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好像睡醒了,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和穿著粉色大褂的護士們開始在辦公室集合。
護士們穿著軟底鞋,急匆匆在剛清潔過的走廊裏走過,發出咻咻的聲音,幾乎在同時,傳來細小的噗嗤聲。對鄭義來說,這聲音令人懷念,和籃球場上鞋底和地板摩擦的聲音很像。
他把腳抬起來,楚北也把腳抬起來,清潔工大媽絮絮叨叨把病床四周和底下打掃的幹幹淨淨,鄭義順著辦公室們往裏看,醫生們正在交談著什麼,護士們則圍著護士長聽訓。
片刻後,醫生們分成若幹小隊,進入病房開始查房。護士們則在護士長的帶領下也開始查房交班,他們腳步匆匆從楚北和鄭義麵前走過,沒有人搭理他們。
眾多醫生中,鄭義沒有看到黃醫生的聲影。看來這些大夫們是在同仇敵愾啊!
鄭義不在意,楚北招呼他走到走廊的盡頭,坐到電梯對麵的鐵椅子上。此時,病人和家屬都在等待醫生們和他們交流病情,這個地方安靜的很。
鄭義靠到椅子背上:“要是傳銷組織讓我把我的家人拉進去怎麼辦?”
楚北回答道:“令堂現在在美國,你就是想把她牽扯進去也成功不了。令尊,你能聯係上他老人家嗎?”
鄭義癟癟嘴道:“都是他聯係我,我哪裏能找到他!”
老爹鄭宣是個怪人。按照老媽的旨意離婚後,幡然醒悟,竟然改頭換麵,換了一種活法,現在不是去徒步去西藏,就是帶著全部家當窮遊去新疆……總之,活的很開心、很自我。
楚北攤開雙手:“這不就簡單了。你的家人是沒法忽悠了,但是你可以忽悠朋友啊。”
鄭義側著臉看著他:“你們給我準備好了?”
楚北咕噥道:“就準備了一個李涵梅,你可千萬別真把她拐進去,你也知道她不是普通人,她要是真進去,咱倆可是吃不了兜著走!”
鄭義苦笑道:“我還忽悠她,她不忽悠我就不錯了。哦,對了,師兄,局裏領導到底怎麼想的?過去不都是出動警力,直接連鍋端嗎,怎麼這次這麼大費周章?”
楚北回答道:“按照最高人民檢察院和公安部在2010年指定的規定,涉嫌組織、領導的傳銷人員需在三十人以上且層級在三級以上,才對組織者、領導者立案追訴。很多傳銷分子抓住這一條,化整為零,很多傳銷窩點都是十多人左右,或者主要嫌疑人的級別未達到三級以上。”
“量刑方麵,按照刑法規定,犯組織、領導傳銷活動罪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並處罰金;情節嚴重的,處五年以上有期徒刑,並處罰金。那個中國裁判文書網統計的3682起案件中,僅有752起案件認定了情節嚴重。”
“大部分情況下,無論是非法拘禁還是組織、領導傳銷活動罪,兩個罪名的量刑都非常輕,刑期大多不超過一年。我們把它們連鍋端掉,除極個別成員能判處一年一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其他成員都是經過教育後釋放。”
“這些人員都是被傳銷組織洗腦成功的人,釋放後他們很快就會聚集成新的窩點,然後繼續從事傳銷活動。因此,我們每次的重拳出擊,其實難以起到有效地震懾作用。局領導很鬱悶,哦,我們都很鬱悶!”
鄭義看著楚北端正的麵孔,覺得這隻是表麵現象。按照市局某些領導的尿性,他們關心的是文件上的數字是否好看,而不是實際效果如何。這次突然改變做法,肯定是有內幕。
他擠出微笑:“上麵怕是有大動作吧?”
楚北點點頭道:“具體的大動作我這個級別的還不知道。但我曾經聽我領導提了一句,市局這次的行動,省廳非常重視,是準備當做試點進行推廣的。所以……”
鄭義抱起胳膊:“那這麼說,危險係數就更高了。臥底可從來就不是什麼幹淨的活兒,要是那些人被釋放,我以後可不敢單獨出門了。”
楚北覺得有些對不住鄭義,但目前已經沒有了其他的選擇,十幾個人的傳銷窩點,真正的亡命之徒又能有多少,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話說回來,要是他這次能成功,作為第一批吃螃蟹的人,省廳和市局會非常重視,他們的曝光率會增加,省廳和市局以後也不會再安排他們臥底,整體算來,還是很劃算的。
“不會有危險,他們都是被傳銷組織洗腦的人,滿腦子都是怎麼掙錢,哪裏有空去想怎麼害人。再說了,隻要你有油水可榨,他們才不管你是什麼人。”
鄭義沒有可反駁的理由,隻好答應下來,讓楚北幫他去辦出院的手續,好讓他有時間好好陪陪高娜,然後再去和李涵梅接頭,謀劃臥底傳銷組織的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