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月初的第一個星期一(1 / 3)

月初第一個星期一的上午是機關的例會。

和往常一樣,手機調成振動,在會議室裏坐成兩排。領導負責講話,我負責記錄。剩下的人負責同意和點頭。

三年前我到機關,一直到三年後,我仍舊分不清例會和例假的關係。分不清主任和主人的關係。甚至分不清部門和肛門的關係。

我知道的是,例會和例假是每個月都要來的,主任是要當主人對待的,而對於機關的很多部門來說,跟人體的肛門一樣,都是負責出大便的。

其實我一直都是一個對生活抱有抱負的人,以前叫憤青,北京叫頑主,東北叫混子。後來也許因為我的人品問題,總是被生活報複。對我來說,在機關的每一天所展現的,就是一副臭皮囊而已。

我的本我,似乎一直在監獄裏。

領導的講話是一首漫長而平緩的搖籃曲,就像醫院裏測試病人生命體態的儀器。病人已經死了。儀器還在工作。嘟嘟的一條永遠沒有盡頭的直線。

但是你需要記錄成一條曲線。要有開場過程和結尾。並且要突出重點。要升華,要孕育,就像生小孩的過程。所以我當之無愧的成為記錄員。因為沒進機關之前,我最擅長的隻有兩點,一點是打架。另一點,就是吹牛逼。

會議開到一半的時候,我幾乎已經記錄完了整個議程。拿筆在草稿紙上畫直線,手機嗡嗡的震動起來。

我低下頭掏出手機,小飛的電話。掛掉,繼續劃直線。沒過兩分鍾,又開始震動,我看看領導,他還在孜孜不倦的噴唾液。低下頭發現是大剛的電話,接著掛掉,這兩位都是有了名的閑散人員。除了預約飯局再沒有第二件事。

手機再次震動的時候,我知道有事了。

我貓著腰走出會議室,接通電話習慣性的問候了一聲大剛和小飛的祖宗。

而後聽到電話裏一個女人悶悶的聲音,“敖傑,我是你大嫂,你大刀哥今天提前釋放了。”

很多年以後,我仍舊記著那時的感覺,就像一個死亡的病人突然蘇醒,而後生命儀器瞬間波折起來。

2009年3月10號,大刀減刑兩年,從某監獄提前釋放。

開車已經闖掉兩個紅燈的時候,我才想起離開單位忘記了跟領導請假。我想起他孜孜不倦的嘴臉,想起我那孤零零的記錄本,想起畫滿直線的草稿紙。

於是,我又他媽闖了一個紅燈。

先開車到公園接耗子,他顯然也知道了這件事情,到公園門口的時候他已經站在那裏,穿著工作裝,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上麵一定又沾滿了猴子屎。

耗子以前一直和大刀在一起,大刀進去之後耗子找了一份公園的工作,以前一直喂野豬,為此我總是批評他,我說耗子你還不到三十就整天喂豬,真他媽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於是耗子拿兩條中華送給園長,婉轉的表示他想幹一份和人打交道的工作。

領導很爽快,沒兩天就讓耗子去喂猴了。

耗子說,媽的,真他媽不知道園長是怎麼想的。

我安慰耗子說,沒事,我們以前都是猴,你的願望達到了。

耗子一上車嘴裏就不停的罵著,“真他媽不知道園長是怎麼想的,我主動找他請個假,竟然他媽不批。”

我加大油門,說,“你不錯了,我都沒有請假”。

恩,耗子說。反正以後我也不用找他請假了。

為什麼,我扭頭看他。

耗子幽幽的說,我給他打了。

這時我才發現,耗子今天沒有穿一身猴子屎的工作,他穿著一身黑西裝,裏麵有意見白的反光的襯衣。